第3章:第一卷>第二章
白色相簿2 by 月岛雅也
2024-12-19 19:59
~Introductory Chapter~
SESSION 08 距离演唱会还有16天
Piece of:春希
「所以呢……」
隔天,礼拜四的放学后。
轻音乐同好会成员来到第二音乐室集合。
「这位是新成员冬马和纱,我想各位应该都认识了。」
「……真的假的。」
武也呆若木鸡地说道。
「春希……你真的已经超越我了呢……」
「就跟你说不是这么回事嘛。」
他的脑袋就只有那种东西啊?……不对、搞不好确实没有其他东西呢,昨天他没去小木曾家的理由也是女人嘛。
「呃呃、冬马,他是社长饭塚武也,我想你也认识他了。」
「…………」
冬马面无表情。
「唔、唔,请多指教啊。」
「……(狠瞪)。」
「咿咿。」
武也被吓得倒退几步,他好像依旧很害怕冬马。……他们的关系这么差,没问题吗?
「总之成员都齐了,大家一起加油吧。」
「齐了?北原……你昨天有认真听我说话吗?」
冬马瞪了我一眼。拜托你的表情不要这么可怕,武也会被你吓到啦。
「呃、不是啦,与其说成员找齐了,不如说是顺利增加才对,这件事很值得庆贺啊。」
「是吗,你还有心情庆贺啊?意思是你找到可能会加入的贝斯手和鼓手罗?」
「这……」
这怎么可能呢。
连我指望的冬马都花了一个礼拜才说服。
现在剩下两个礼拜就要表演了,要找到人未免太困难了。
「冬马同学,这件事我们之前也讨论过啦。」
「我知道,我只是要确认现状罢了。想在学园祭上台演出的话,现在情况已经刻不容缓了。……我再问你们一次,你们的目标是『让演唱会成功』对吧?」
「是啊。」「没错。」「……(抖抖)」
武也,你振作一点啦。
「OK,在无法期待新成员加入的情况下,光靠目前的乐团构成是不可能成功的。当然要办一场二流的演出也不是办不到,但这脱离了你们的目标吧?」
「果然……不可能吗?」
「我还以为有四个人就够了呢……」
小木曾说得对,好不容易凑齐了四个人,可惜还是不够啊。
「北原和小木曾都说对了一半。」
「咦?一半?」
「凭目前的乐团构成是没希望的,不过凭现在的成员或许有机会。」
「什么意思?啊、难道要我拿三角铁表演吗?」
「不需要……但差不多是这个意思。社长,有件事和你商量一下。」
「咿、什、什么事情呢……」
冷静点,武也。你的语气也太毕恭毕敬了吧?
「你会弹贝斯吗?」
其他人听到冬马这句话,头上都浮现了问号。
「贝斯?啊、学吉他前玩过一点……」
「那你从今天起改当贝斯手,要尽快练回来以前的技巧(狠瞪)。」
「咿咿咿咿。」
「你、你先等等,冬马。事到如今才变换职掌不好吧!?」
「想端出像样的表演只剩下这个办法了。他有经验的话就没问题,小木曾维持原样就够了。然后——我来当鼓手。」
「咦……」冬马的提议带给我很大的震撼。「你、你说什么?」
「吉他、贝斯、鼓。要进行正式的乐团表演,这三个是不可或缺的,当然这也要看是什么曲目。有两把吉他的话音质也会更为浑厚——就各种层面来看也更容易掩饰缺点,问题是没有贝斯无法掌握节奏。」
武也在一旁悄悄地认同了这个说法。
「键盘的演奏效果丰富,能大幅增加旋律的多样性。可是,这顶多是满足基本条件后的加分要素。鼓是所有演奏的基础,缺少鼓声会变得不安定、乐声也不动听。这种影响在现场演出会更加明显。」
「…………」
「北原,你有什么意见吗?看你似乎很不满呢。」
「也不是不满……你说得或许有道理啦,只是……我还是希望你能担任键盘手。」
「北原同学很喜欢冬马同学的钢琴呢。」
「的确是这样没错。」
「……拜托你否定一下好吗?思心死了。」
冬马不高兴地撇过头。连称赞她也不行……她果然裉讨厌我吧。
「反正就这么说定了,你说过会听从我的指示吧?」
「……是啊,我答应过了。」
这也没办法。
我希望演出成功,要成功就必须听从冬马的意见,再者贝斯和鼓手也是必须的。
不过……就我个人的情感来说,我仍然希望冬马担任键盘手。
因为,长久以来缭绕我耳际的正是冬马弹奏的钢琴。
过去隔着墙壁和冬马合奏,我多次梦想和这个钢琴声一起上台演出……。
「你要是找得到鼓手,我来担任键盘手也没差。」
看我失落的模样,冬马提出了另一个方案。
「真的吗::」
「不要鬼吼鬼叫的,烦死了。现在根本不可能找到人,这件事你要我说几次啊?」
「呜……」
也是啦。
可是,要找鼓手啊——总不能让小木曾练习打鼓吧。
「综治时间不够了,快点付诸行动吧。社长,你用那边的贝斯没关系。」
「啊,是……那个,冬马。」
「怎样?」
武也胆战心惊地开口说。
「我说啊……能不能用电子合成来伴奏啊?」
「……电子合成?」小木曾不解地问道。
「「……啊。」」
我和冬马顿时灵光乍现。
电子合成伴奏,对啊……原来还有这个方法。
「我有做过伴奏的经验,电脑里也有相关的软体。」
「合成伴奏……也对……」
茅塞顿开的冬马已经开始在思考计划了。
「咦、怎么了?那是什么意思?」
小木曾满脸问号,我负责回答她的疑问。
「呃呃、简单说呢,就是事先录好演奏的乐声,等正式演出再播放出来就行了。事先录制各种乐器的声音,就可以解决成员不足的问题……!」
「录音……还有这种方法啊。」
「严格来讲也不算录音啦,那终究是现场演奏。只不过,是机器代替人类阅读谱面进行演奏。」
亦即所谓的自动演奏。
这种有点犯规的手段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但这样会有一个问题。
「武也,现在录来得及吗?」 .
录制也需要花上不少时间。无奈现在不是暑假时期,我们还得来学校上课……况且录制花太多时间,说不定就没有时间练习了。
「关于这件事啊,我是打算这次的表演退居幕后啦。」
「咦……你不上台演出吗?」
这个喜欢出风头的家伙,怎么会说出这种话来?
「其实啊,在你找来雪菜小妹以后,我就在思考该做些什么才能让演唱会成功。」
武也自嘲地笑道,他说乐团会解散本来就是他的错。
「所以,我决定负责录制工作啦……你觉得这个方法如何,冬马?」
「嗯、社长不介意的话就这么办吧。」
冬马还说,这样形式就算完善了。
「武也……你真的不介意吗?你的吉他比我更优秀,不如我退居幕后吧——」
「咦!」「咦!?」
这时候,冬马和小木曾莫名地回头看着我。她们怎么了吗?
「不用啦。」武也一脸无奈的表情。「说穿了,录制的工作交给你,不晓得要花上多少时间。我是不喜欢无聊又麻烦的作业啦,但这对我们乐团来说是最好的方法吧?那我会硬着头皮干下去的。」
「武也……你今天看起来有点帅呢……」
「你太嫩了,春希。我无时无刻都很帅好不好?而且,这样冬马就能担任键盘手啦。」
语毕,武也轻笑一声。他说得也没错,鼓声用事先录制的就够了。换句话说,冬马可以尽情发挥她本来的专长了。
我用力握紧拳头。
太好了,这真是太好了。
终于如愿以偿了。
我终于可以和冬马的钢琴……和多次合奏的「隔壁同学」一起表演了。
而且,我们还有小木曾——还有最棒的歌声助阵。
确实,离正式演出没什么时间了。
不过我们绝对会成功的,我们绝对会成功留下高中最后的完美回忆。
奇迹般的幸运接连不断,我们一定能凭这股气势冲到最后。
我压抑着想放声大叫的冲动,反倒是小木曾开心地笑了,她说:「这样就没问题了吧?」
「……嗯、没错!」
我在回答时没有大喊,却也难掩笑意。
多亏小木曾相信我,帮我出了不少的心力。
我不好意思说,这全是小木曾的功劳——只好笑着表达我衷心的感谢。
◇
「那么,再来决定演出什么曲子。」
冬马的提醒,令我们想起了下一个课题。
「北原,表演时间有多久?」
「二十分钟,包含搬入器材和调整的时间。」
「那演出两首比较妥当……我们也没时间多做准备了。」
「两首啊,那其中一首已经决定好了对吧?」
小木曾说完后露出了一个微笑,我一时听不懂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冬马同学,昨天到最后都没有陪我们合奏嘛。」
小木曾这句话点醒了我。
「「——啊啊。」」
冬马和我同时低吟,小木曾看到我们的反应又笑了。
听她这么一说,我们也没理由拒绝。
这是连系我们三人的重要曲目。
「咦?这股疏离感是怎么回事。」
眼见武也不解的表情,我们三人忍不住笑了出来,连冬马也开心地笑了。
——「WHITE ALBUM」。
「……啊啊。」听到曲名的武也,也浮现恍然大悟的表情。「这是春希唯一勉强熟练的曲子嘛。」
「真不好意思喔,只有勉强熟练而已。」
最不甘心的是我没办法反驳。
「饭塚同学,你也同意了吗?」
「那当然啊,雪菜小妹说要唱那一首歌,我怎么可能反对呢?我愿意为了你录制任何……」
「…………(狠瞪)。」
「我、我觉得这一首歌很好……思……」
难得帅气的武也又开始皮皮挫了。
「……不过,这首曲子确实选得不错,感觉和雪菜小妹的声音或氛围也挺合的。也算是经典老歌了,观众也都听过这首歌才对。」
「太好了,那第一首歌就这么定下来罗。」
「嗯、OK。那就『WHITE ALBUM』,等这一首练好再来想第二首吧。……小木曾。」
冬马转身面对小木曾。
「你的歌声我听到腻了,但我想听你现场好好唱一次,我用钢琴替你伴奏吧。」
「嗯、我知道了。」
小木曾点点头,冬马立即坐到钢琴前面。
「啊、等我一下,我现在准备吉他。」
我赶紧拿出自己的吉他。
「你会妨碍我们,不用合奏没关系。」
冬马说出这段话时,根本懒得看我一眼。
「咦?」
「你的技术太差,还不到可以一起练习的阶段。今天隔壁音乐室能用对吧?你去那里自行练习吧。」
「怎、怎么开始就要个别练习啊……」
成员好不容易凑齐了呢。
冬马似乎看透了我的心思,她摇摇头说。
「吉他手实力垫底的乐团像话吗?」
呜、呜呜呜呜……
「我知道了。你等着瞧,我每天会弹十个小时。」
「这是理所当然的吧?」
「…………」
我要哭罗。
「……好啦、那我回家找找合成用的器材吧。」
武也拍拍我的肩膀说道。
「我家里有比较好用的器材,我寄过去给你吧。」
「啊、那麻烦你罗?我家的很老旧了。」
「…………」
我再次环顾室内的成员。
小木曾已开始进行发声练习。
冬马用手指敲敲琴键,武也和冬马讨论合成器材。
曾经差点瓦解的轻音乐同好会,如今又开始顺利运作了。
「……很好。」
我在内心发誓,一定要尽力而为。
要做好该做的事情,才有可能发生奇迹。
「北原同学?」「你怎么了,北原?」「春希?」
三人一同望向我,不晓得我是否做出了什么奇怪的表情。
「没事、没什么。……各位,加油吧!」
我说了一句很不像我会说的话。冬马冷笑一声,武也反呛我,他说我才该好好加油。
唯独小木曾亲切回应我,大受激励的我抱着吉他走向隔壁音乐室。
Piece of:雪菜
「~~~~~……-」
「嗯、OK。」
一曲结束,和纱停下琴声颔首。
「哼……冬马同学的钢琴果然很厉害呢。」
「……没什么,这很普通。」
和纱淡淡否认,雪菜也不自觉地笑了。
「这样叫普通的话,会有很多人受到打击吧?」
「我倒想问问,你的喉咙究竟是怎么锻链的?没有受过正式的发声练习,居然可以唱出这样的声音……」
「我很喜欢唱卡拉OK啊,冬马同学你也知道吧。」
「你也太喜欢一个人唱卡拉OK了。也罢,在这种情况下很有用就是了。」
「……呐、说真的,你认为我的歌声如何?」
雪菜不安地寻问道。
「嗯、以外行人来说算不错了。我再教你几个要点,这些要点用两个礼拜来练就够了,练好你就能顺利站上舞台了。」
「真的吗?哇啊、太好了。」
得到和纱的赞赏,雪菜十分开心。
雪菜品尝过歌声被称赞的喜悦,因为已经有一个人首次称赞她的歌声了。
不过能获得指导教官的保证,雪菜开心之余还多了几分安心。
她相信只要全力以赴,就能用自己的歌声来帮助「他」。
「冬马同学,多谢你担任我们的键盘手,北原同学也很高兴喔。」
「没什么,这一切都是为了乐团。我就算担任鼓手,也打得比一般人要好。」
「我指的不是这个意思啦。」
「……哼、那家伙的意见跟我没关系,」
看到和纱刻意生气撇过头的模样,雪菜又叹了一口气。
雪菜心想,这个人实在太不坦率了。
「可是,没想到还有这种事先录制的方法呢。」
「说穿了这是不正当的手段,但也没办法。乐团构成太不平均,拿不出像样的表演。况且要演唱『WHITE ALBUM』不能缺少贝斯和鼓,萨克斯风也是必须的。」
说到这里,雪菜才想起来。萨克斯风在「WHITE ALBUM」的间奏和尾奏占了很重要的地位,那段跳脱主旋律的高亢乐声,替整首曲子添上了画龙点睛之妙。
「那首歌的萨克斯风,的确很动听呢。」
「没有萨克斯风不算完整的『WHITE ALBUM』。当然,那也可以用合成录制。」
「嘿~……」
「至于录得效果如何,这要看社长的精确度和速度了。最差的情况下……你们就像之前那样,光靠吉他手和主唱上台表演民歌也不错。我不奉陪就是了。」
「啊哈哈——对了,冬马同学,我们何时能和北原同学一起练习啊?」
「嗯,我想想……」
和纱打开窗户,户外传入隔壁的吉他声。
「……还要再一阵子吧。」
「这、这样啊。」
苦笑的雪菜,内心稍微有些不安。
距离演出没有多少时间了……真的来得及吗?
「…………」
雪菜摇摇头,甩开自己心中的疑虑。
他一定办得到,一定会的。
雪菜对此深信不已。
Piece of:春希
「………………啊、可恶,差一点就没失误了。」
隔壁是女性成员一对一练习,我却得一个人在这里苦练吉他。
总之,我必须尽快掌握和她们一起练习的演奏水准。……只是,我真的来得及练出这种水准吗?
「不对……现在不是说丧气话的时候。」
没有闲功夫不安了,我应该拿着披克努力练习才对。
我努力练琴,没有注意到外面的天色变暗了。十一月的白昼时间较短,小木曾在八点多跑来找我一起回家。
负责巡逻的教师骂我们不要逗留到太晚,我们三人才离开学校。
我陪小木曾开心地闲话家常(她的喉咙没问题吧?),这才想起自己目前的处境。我和那个峰城大附属小姐·小木曾雪菜,还有孤傲的美女,冬马和纱一起放学回家呢。其他学生要是看到这种景象,一定很怀疑我凭什么享有艳福吧?……其实不过是职务之便罢了。
和徒步上下学的小木曾在车站道别后,剩下我和冬马独处了。
「…………」
刚才的热络谈话转眼成空,耳边只听得到电车沉重的运转声,以及乘客吵杂的声音。呃呃……我在紧张什么啊?自从上礼拜六以来,这是我们第一次单独谈话吧?现在我才发现,之前的谈话全是小木曾带动话题的。
「我、我问你喔,小木曾的歌声怎么样啊?」
最后,我决定用小木曾的话题来打破沉默。反正我也还没听闻冬马的感想。
「……以外行人来说很不错了,要骗过来参加学园祭的观众没问题。」
「这、这样啊。」
太好了,看来我邀请小木曾的决定是正确的。
「嗯、我也认为她很了不起喔——之前我也说过,主唱是乐团的招牌嘛,小木曾当主唱很可靠。」
「……北原,你有时间担心别人啊?」
冬马冷冷地回应我。她的言外之意是,吉他不也是乐团的一大招牌吗?这句话听得我好生心虚。
「你努力练习就对了。先完整弹过一遍,再找出所有不顺的部分重新练习。休息的时候也要反复音阶练习,凭你的实力本该二十四小时待在家里苦练才对。」
「啊、嗯……」
可悲的是,她的指摘一语中的,完全不是在开玩笑。
「呃、我下次能用音乐室是礼拜二。这段时间我会在家里戴上耳机,好好练习十个钟头的。」
不过,只有礼拜二和礼拜四能用第一音乐室,这样时间不太够吧。
「嗯……老实说,你也该尽早和我们一起练习。」
「我想也是。反正我会好好努力,尽早和你们一起练习的。如果小木曾没什么问题,希望你能花时间指导我一下。」
光是暑假那一天,我就深刻了解到冬马的指导实力有多高超。
「……我也很想这样做,但歌声调整最好一对一指导比较好,我没办法马上帮你。」
「啊——这样啊,那就没办法啦。」
主唱毕竟是最引人注目的——我能理解冬马的考量,内心却难掩失落。
自从暑假以来,冬马再也没有亲自指导过我,我还蛮想再体验一次那段时光的。
『列车即将抵达岩津町~列车即将抵达岩津町~……』
在我们交谈的过程中,电车开到了冬马下车的车站。
「……再见。」
「啊啊、再见,明天也一起加油吧。」
冬马走出门外,回头看着我说。
「那个。」
「嗯?」
「北原——你与其独自练习,不如和其他人一起练习会进步比较快……」
冬马的语气有些尴尬,可能是对优先关照小木曾感到过意不去吧。
所以,我也装做毫不介意的样子来回应她的体贴。
「大概吧,可是要先顾好小木曾啊?主唱水准高超,吉他技术差一点也不会有人发现。当然我也会好好练习,不会偷懒的,哈哈。」
咦、我这样回答不好吗?
「北、北原。我说……你、你啊、要是……周、周末……」
「咦?」
口齿不清的冬马不晓得在说什么?碰巧电车里的关门广播响起,我更加听不到她在说什么。
「怎么了~?快点说啊,不然门要关罗~!」
「~~~~你、你快滚回家全天候练习啦!三流吉他!」
冬马气冲冲地骂完后,随即快步离去。电车的车门关闭,我们之间多了一道名副其实的隔阂。
我还以为她是在顾虑我,原来正好相反。
而且冬马整张脸都红了,那家伙是有多生气啊?
之前她就不太喜欢我……怎么我们一直没办法打好关系呢。
「……唉。」
电车离开月台,我望着窗外的景色。
冰冷的黑暗中,闪耀着住宅区零落的白光。
冬马的黑发,想必就在这片景色中随着夜风飘摇吧。
时值十一月中旬。
还远远不到下雪的时候。
SESSION 09 距离演唱会还有15天
Piece of:春希
「抱歉啊,武也。事情弄成现在这样。」
轻音乐同好会重新结成的隔天,也就是礼拜五的放学后。
今天无法使用第一音乐室,我和武也一起走向车站,准备回家练习吉他。
「你的这样是指哪件事?是指邀请小木曾雪菜加入的事?还是指冬马和纱愿意帮助我们的事?或者——是指我担任录制的事?」
「呃——……全部。」
其实我指的是最后一件事,但这几项都是我搞出来的。
「不必太在意啦,你应该要自豪才对啊?是你找来两个超棒的成员,重组已经瓦解的轻音乐同好会耶,我到现在还不太敢相信呢。」
「这不是我的功劳,纯粹是她们温柔善良,我才有办法说服她们加入。」
「你就别谦虚了啦。不过你到底是怎么搞的?过去没有女人缘的你,竟然会一次搞上两个超级美少女。」
「就跟你说不是这样了嘛,你要我讲几次啊?」
「……春希啊,你千万别变得和我一样喔。我知道你不需要我操心啦,但我还是得提醒你一下。」
「你在说什么啊……我才不需要这种建言咧。」
我会变成武也那样?这根本是杞人忧天。
那两个人不可能看得上我。
完完全全不可能。
「唉——录制工作有够累人的。」
武也改变话题,我也顺着他的话尾说下去。
「那个的确蛮耗心神的。别说你了,我再不好好练习,冬马真的会在正式演出前脱团啊……」
「有什么关系呢,有机会演奏自己喜欢的曲子是件好事啊。」
「也是啦。」
能现场演奏那首「WHITE ALBUM」,我当然很开心。
「咦、你们要回去啦?」
「喔、是依绪啊。」
我们转头一看,依绪背着书包来到我们面前。
「我听说罗,连那个冬马同学都被你拖进轻音乐同好会啦?昨天早上啊,雪菜开心地跑来告诉我这件事呢。」
「你比我还要早知道啊……」
武也一脸复杂的表情。 .
「想不到春希挺行的嘛,我还以为你和冬马同学那样的人处不来呢。」
「这是小木曾的功劳啦,几乎是她说服冬马的。」
「是吗……?反正恭喜你啦。放心啦,我知道武也没有任何功劳。」
「依绪,你有必要拖我出来鞭吗?」
「我是实话实说啊?你不是很怕冬马同学吗?」
拜托你们不要一见面就吵架好吗?
「你们不用练习啊?」
「我和春希要在家进行枯燥的作业啦,接下来到学园祭这段时间会很忙。」
「是喔。唉、看你们这样,总觉得我不该去补习班呢……」
「依绪,你完全不会乐器吧?」
「真不巧,我确实不会任何乐器。我只会打篮球而已,我蛮羡慕会乐器的人呢。」
「你就只有体力特别好啦,哈哈。」
「武也,你很烦耶。哪像你平常动不动就浪费体力啊?」
「你说什么!」
「怎样!」
「唉唷、拜托你们别吵架啦!」
我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他们就这样一直吵到下车为止,真搞不懂他们到底感情好不好。
耳根子清净之后,我鼓舞自己要打起精神加油。
就在我走出电车,通过验票口时。
「北原学长?」
有人从后面叫住我,我惊讶地回过头来。
「啊~果然是北原学长,好久不见了。」
「……柳原。」
一张熟悉的面容出现在我眼前。不、实际上在我回头前就知道对方是谁了。因为在找到小木曾之前——那个人的歌声我听过很多次了。
她是二年C班的柳原朋。
这个操弄轻音乐同好会、害得乐团解散的元凶,挂着神色自若的笑容站在我身后。
「在这里碰面好巧喔:啊啊、你家住这一带是吗?」
「你来这里做什么……」
我们似乎搭上了同一班电车。
「也没什么啊,正好要去逛街而已。」
不晓得我现在是什么样的表情,柳原露出了嘲弄的笑容。
「我听说啊,轻音乐同好会的成员后来都脱团了是吗?真遗憾呢~」
「你都不会过意不去吗?是谁害的啊……」
「你要说是我害的?关我什么事啊。严格来说我才是受害者吧?难得的机会就这么糟蹋了呢。」
真是够了,我和这家伙谈不来。
「不要一脸凶巴巴的样子嘛,我们也曾经是伙伴啊。可惜北原学长是候补就是了。」
柳原笑着说完后,表情骤然一变。
「……我是真的很遗憾喔。在学园祭的演唱会担任主唱,绝对会引人注目的。对得票率肯定大有益处。」
柳原愁眉不展地说道。
没错,这家伙是为了赢得峰城大附属小姐,才加入轻音乐同好会担任主唱。
峰城大学正式的选美活动,经常会有当地电视台前往采访,过去也有不少参赛者被星探发掘。
据说,柳原是真心想成为演艺人员,所以才想在参加正式的选美比赛前,先参加高中的选美比赛来夸示自己的实力。光看她的外表,我也认为她有当上艺人的水准。然而柳原去年只拿到第二名的原因和性格无关,而是校内有无败女王——小木曾雪菜。
今年她想扳回一城,才挑上了轻音乐同好会——她意图操弄所有的团员,导致轻音乐同好会瓦解。
「况且,乐团会解散北原学长也有责任吧?你要是像其他人一样,乖乖迷恋上我不就得了吗?」
她说得对,乐团内只有我没被这个艺人级的美少女笼络,我从一开始就对她没兴趣。当初我站在客观的立场,看透了柳原的本性——现在回想起来,我不小心向其他团员透露这件事,正是引发乐团瓦解的导火线。
「我倒想问问,你为什么会带着吉他呢?你们还想上台表演啊?乐团不是解散了,难不成要你和饭塚学长拿着吉他弹唱吗?那也挺有趣的。」
柳原刻意表现嘲弄的笑意。
「北原学长,你如果拜托我,我愿意回去加入你们喔。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但你不是很希望女性担任主唱吗?。」
这家伙……竟然提起连我都快忘记的事情。
「是没错。……不过与其和你组团,我宁可拿着吉他自弹自唱。」
听我这么说,柳原的表情大为光火。
「……那好!你们就准备丢脸吧!」
柳原不屑地骂完后,头也不回地快步离去。
「啧……怎么会碰到她啊?」
我叹了一口气后仰望天空,用深呼吸来调适心情。
柳原并不知道,我们已经有两位新成员了。而且其中一人,还是她最讨厌的峰城大附属小姐。
你看着吧,柳原。我绝对会让表演成功,帮助小木曾三连霸。
主意既定,我无论如何也不能扯大家后腿。
我再一次打起精神,决意专心练习。
SESSION 10 距离演唱会还有11天
Piece of:春希
连续两天周休假日,我都忙着练吉他。
我上课时脑袋迷迷糊糊、下课时死命睡觉,放学后又冲回家窝在房内练习。
我按照冬马的指示,反复练习「WHITE ALBUM」这首曲子,专注矫正不流畅的部分。当然,各音阶的基础练习也从未懈怠。
尤其礼拜六下午到礼拜一早晨的这段时间,我几乎没什么印象。这不是太疲劳的原故,而是不断重复同样一件事,大脑拒绝留下任何记忆。相对的,我的手指自然记下了弹奏的指法——我进步的速度称不上快,但确实越来越熟练了。
礼拜一的时候,我费尽千辛万苦才没有在课堂上睡着。……不对、也许我打盹了吧。毕竟,武也一早在上学途中碰到我,就笑着说我看起来很憔悴。
到了礼拜二。
难得能接扬声器弹奏「WHITE ALBUM」,我在放学后的第一音乐室愉快拨动琴弦。
我在家使用的是内藏扬声器的耳机,两者的音质并没有太大的不同。
不过,撼动耳际的声音和包覆全身的旋律相比,还是后者的感觉比较好一些。
况且,我的琴艺似乎比上礼拜四进步了……但在回家的路上,冬马说。
「你的吉他还差远了。」
冬马说我琴艺差劲,不该自鸣得意。她大概是从窗户听到我的演奏吧……唉。
「才没有这回事呢,北原同学进步了喔。」
小木曾拼命维护我,我反而觉得很不好意思。
我和小木曾在车站前道别——再陪冬马一起搭乘电车。
「……呼啊。」
长时间弹琴的疲劳,令我忍不住打了一个呵欠。
「你很困嘛,北原。」
「没问题的,只是稍微疲劳了点,待会还得再接再厉才行。」
「……看样子你真的有弹十个钟头呢。」
冬马轻轻地笑了
「嗯、这个要求我有努力遵守……我问你喔,我的吉他有这么糟糕吗?要加入你们的绣习是不是还差很远啊?」
「你的失误略有改进,可是节奏的问题太多,没有好好掌握韵律。」
「这、这样啊……」
「也不怪你,一个人练习很容易有这些毛病……共同练过一次你就会知道了。」
「啊、那么,你明天可不可以指导我练习?」
「…………」
冬马看着地面沉默不语,仿佛想起某个思量已久的主意。接着她抬起头来告诉我。
「我跟你说,北原……小木曾正面临重要的训练关头。要尽快让她的演唱上轨道,就不能中断特训。」
「……是喔。」
主唱是最重要的,这也没办法啦……可惜蛮遗憾的就是了。
「小木曾要多久才练得好呢?」
「我想再两、三天就够了,在这之前我没时间指导你。」
意思是,我得自己一个人练到周末了。
离正式演出剩不到两周了……真的来得及吗?
「呃呃……所以呢,北原。你现在……有带吉他对吧?」
「啥?嗯、有啊。」
吉他就背在我肩上。
「你说,希望我指导你练习对吧?」
喃喃低语的冬马,表情变得极为严肃。
「我是说过啊……咦、你愿意指导我是吗?」
「嗯、没错——只不过。」
要趁现在。
「咦?」
『列车即将抵达岩津町!列车即将抵达岩津町~……』
我的疑问被广播声盖过,电车的车门正好打开了。
冬马凝视着我的双眼说。
「要下车罗。」
「咦……啥?」
我努力思考那句话的涵义,冬马又说了。
「你也下车吧。等一下……你跟我回家。」
◇
「……不会吧?」
「你怎么了,一脸愣头愣脑的表情?」
「你、你……你住在这种地方喔!?」
我们来到一间十五坪左右的房间,铺木地板上摆放了钢琴等各式各样的乐器。里面有许多我没看过的高价器材,天花板上还吊着形状特殊的麦克风。
简直就像正式的录音室一样。
「这里是我练习用的房间,我没有住在这里。」
「这我当然知道……」
我们离开车站走了十几分钟后。
凭良心讲,暗夜中的冬马家外观真的与众不同,我指的主要是大小。
冬马带着呆若木鸡的我走过几乎可以用来慢跑的庭园、摆放了超大鞋柜的玄关,以及宽敞到只能傻笑的客厅——最后她带我走向地下室。
我说的是地下室,地下室喔?
地下室是一间类似录音室的房间,一般家庭根本不会有这种场所。我这才想起,冬马的母亲是世界知名的钢琴家。
「你家也太夸张了……夸张到我心情好低落喔。」
「我就知道来我家的人会有这种反应,所以才不想带其他人来。」
「没办法啊,这实在太了不起了……能一个人使用这个房间和这整栋房子耶。」
「……一个人、吗……」
「咦?」
「没事,赶快开始练习吧。」
「啊、嗯……」
冬马也不换衣服,直接坐到钢琴前面。
我连忙拿出吉他,提起另一件事。
「可是、冬马。这栋房子只有你一个人对吧?」
「那又怎么了?」
「不是、因为……」
现在是晚上九点。
两个高中生在这种时间,孤男寡女待在一起……
「啊啊……你在担心这个?」冬马用一种很刻意的语气说。「我先告诉你,我对自己的踢技蛮有信心的。」
「咦?」
……对了、这家伙的踢腿很可怕啊。
「更何况,我也不认为你有这种胆量啦。」
呜呜。
「正确来说,我现在才想起原来你是个男的。」
呜呜呜。
「我品味可没有这么差。」
「啊啊啊啊我知道了啦!」
她说的我都知道,我从一开始就知道。但当面听到这些话,对自信仍是一大打击……
「那好,你要练习?回家?还是对我动歪脑筋?」
「……练习。」
「一个人练吗?」
「对不起冬马老师请陪我一起练习吧!」
我受到的对待是不是太冷酷了……。
「你都拜托我了,我就勉为其难陪你练吧。……那要开始罗。」
冬马的眼神一厉。
「……啊啊、麻烦你了。」
我重新抱稳吉他,不再思考多余的事情。
◇
「…………」
「…………」
「……嗯、又失误了。」
「呜……」
「你看,节奏越来越乱了,太慢。」
「是、是你变快了吧……」
「我的节奏丝毫没变喔,要不要拿节拍器来测?」
冬马一脸无奈地叹道。
「听好罗,北原。这就是你目前的实力——之前在音乐室合奏,那是我特地配合你,再来可没办法这样了。」
「我知道……」
没错,冬马不可能失误。
换句话说,是我跟不上始终正确演奏的冬马。
「你看,你又失误了。」
「可恶……」
冬马一直看着我,没有盯着自己的手指。
然而她没有任何失误。
「好、停下来。你总是在这一段出问题呢。」
听冬马说明,我才发现自己以为还算熟练的部分,其实有不少的漏洞。
我也终于明白,过去冬马花了多大的心力配合我。
「事先录制的伴奏没有生命,机器不会去配合人类。演奏的人跟不上机器的水准是不行的。」
冬马说得我无法反驳。
「你真是没有节奏感呢。我从以前就觉得,你果然没有才能,明明念书那么厉害。」
「呜……」
「怎么,生气了吗?」
冬马刻意发出轻笑嘲弄我。
……不过,我是不可能会生气的。
谁叫我能力不足呢,况且冬马也知道我不会因为这点小事放弃。
「抱歉,冬马!请你再从头指导我一次!」
「……呵呵、那好,再来一次罗,劣等生。」
因此,我拼命地点拨指尖。
耳朵专注聆听,眼睛仔细观察。
「北原,你这次太快了,你也太极端了吧。」
我用全身感受自己有幸在这里的快乐。
那个冬马就在我的眼前,即便这纯粹是乐团练习。
冬马在指摘我的错误。
冬马开心地笑着我拙劣的琴艺。
冬马……一直只看着我。
我向音乐之神感谢这份幸运,持续拨弄金属的琴弦。
感觉我透过音乐,和冬马产生某种连系。
哪怕这只是幻想,我也想沉醉在这份幻想里。
现在,我只想尽情享受此刻。
◇
「你看,又失误了。」
「可恶。」
……………………。
「你啊,又顿下来了。要用手指理解指法,不是用头脑去思考。」
「知道了。」
……………………。
「嗯、这边维持这样就行了。」
「真的吗?好,我进步不少了呢!再来一次。」
「对了,晚饭……嗯、也罢。」
……………………。
「啧、又是这里。冬马,麻烦你再来一次。」
「是没问题啦……但最后一班电车……」
「这里的滑音啊……咦、对不起,我没听清楚耶,你说什么?」
「……没事,那再来一次吧。」
◇
「好、休息十分钟吧。」
「呼……坐下来歇歇。啊——好累喔……」
「真不像样,你体力比我还差。」
「不好意思啊。呼……不过、谢谢你加入轻音乐同好会,冬马。」
「……干嘛突然提起这件事啊,恶心。」
「没有啦,只是想再次表达我的感谢之意。总觉得多亏冬马加入,演唱会的成功机率大增呢。至于你为何会改变心意,这点我是蛮好奇的,但我不会过问,你放心吧。」
「…………」
「还有,多谢你以前经常陪我合奏。」
「那个……纯粹是打发时间而已……」
「喔、对了,暑假那一次也是。虽然你只教过我那一次,我真的很开心喔。」
「~~呜。」
「冬马?」
「……你很罗嗦耶!烦死了!不要讲些恼人的事情,快点开始练习啦!」
「哇啊啊啊对不起!我立刻练习……啊、才休息了两分钟耶——」
「……你再说一次?」
「我立刻练习!」
「真受不了你……哼。」
SESSION 11 距离演唱会还有10天
Piece of:春希
「……思呜……嗯?呜喔喔喔!?」
一张开眼睛看到陌生的天花板,我吓得当场跳起来,过了几秒我才想起自己待在冬马家的地下室。
「糟糕,我睡着了……」
我睡在铺木地板上,身子还蛮痛的。
记得我刚才还在弹吉他的,可能是不小心睡着了吧。
「喂、你怎么不叫醒我呢,冬马……冬马?」
灯光明亮的地下室里没有冬马的身影。相反的,我的身上多了一条毛毯。
……毛毯?我睡了这么久吗?现在几点了啊?
「呃扼……」
我看了手表一眼,指针显示七点五十分。
什么嘛,才快八点。这个时间回家,还可以像平常一样窝在房间里——
「……奇怪?」
我们被赶出学校,不是八点过后的事吗……?
一阵不好的预感掠过心头,我连忙冲出地下室跑上楼梯。
来到了客厅,窗外——透进了明魅的阳光。
原来,是早上八点啊。
「……不会吧啊啊啊啊!?」
脑袋瞬间空白的我在陌生的走廊下奔跑,唯一的念头是要尽快找到冬马。
这里真不愧是豪宅,除了面积宽广以外房门也很多,我完全搞不清楚自己在哪个地方。
就在这时候,我听到了喀哒的声响……
「——嗯?」
我走过其中一扇门时,里面发出了声音。
「在这里吗……!?」
请容我先替自己开脱一下,这时候我的脑袋稍微当机了,雕睡醒神智不清也是其中一个原因。
所以,我就像个病急乱投医的人一样,只想早点看到冬马。
我握住眼前的门把,用力打开房门。
「冬马!?」
「~~~-……咦?」
我确实找到了自己想见的人物。
「冬、冬马,怎么办啊?现在已经早上了……咦?」
「…………」
「……咦!?」
「咦……!」
我急着向冬马解释目前的情况,解释到一半我发现了某件事。
冬马是在我眼前没错——只不过。
她的上半身是制服,下半身……下半身裙子才穿到一半。
也就是说呢,她显然是在换衣服。
「你……北、北原啊啊啊啊啊!」
「哇啊啊啊啊啊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的!」
「不准看这里混帐东西快给我滚出去你这个笨蛋去死啦笨蛋!」
我慌张地冲出房间(顺便带上房门),在走廊下平复急促的呼吸。这里是冬马的房间吗?不对、感觉不太像,应该是洗手间之类的地方——啊、她在洗澡啊。
「这也太老套了吧……」 .
我从没想过,自己会体验到这种老掉牙的喜剧桥段,而且对象还是那个冬马。
刚才在仓皇间我看不太清楚……也许我看到的是衬衫的颜色也不一定……可是下面的颜色好像是白——
「……喂。」
「哇啊啊啊啊啊啊对不起对不起!」
「你实在很吵耶……」
不久后冬马现身了,她身上穿着平时的制服。
「那、那个,真的非常抱歉。我、我太紧张了才会……不、不过,我没有看得很清楚!天地良心!」
「……意思是你稍微看到一点罗!」
「不对不对、我完全没有看到!请你相信我!」
对不起,其实我隐约看到了。
「你也真是的,怎么会在这个时间醒来啊……唉、算了。想忘记这件事最快的方法就是别再提起了。你也忘了自己看到的一切……知道吗?」
「知、知道了……」
冬马眼神犀利地瞪着我。……不过、我大概一辈子忘不了吧。
「那我问你,你干嘛这么慌张啊?」
「啊?……啊啊对了,现在已经早上八点了耶!?」
「我知道,我也该去学校了。」
「那、那我呢!?我没有洗澡也没有换衣服……我昨天根本没回家……」
「趁现在回去一趟啊?不然好歹先和家人联络吧?你未经许可擅自外宿呢。」
「……呃、这个。」
「随你便吧。」冬马看出我支吾其词的隐情,即刻打断了这个话题。
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隐情啦。
「你打算怎么办?你要晚点再去学校的话,我钥匙可以交给你。」
「我也一起去吧,我不想打破没迟到没旷课的记录。」
「这么无聊的事情,亏你能忠实地执行下去……」
「这和无不无聊没关系啦。你等我一下,我去拿书包。」
我赶紧回到地下室,抱着书包和吉他离开冬马家。
礼拜三早上。
事隔十一个小时的户外新鲜空气,有股冰冷清澄的气息。
「对了,我是不是离你远一点比较好?你也不想被别人看到我们一起上学吧?」
「无所谓……你高兴就好。」
冬马迈步前行,语气似乎真的不在意,我跟在她后万三步之遥的位置。
我做梦也没想到自己会在冬马家过夜。当然,说是过夜也只是练习吉他罢了,但冬马是特地花时间替我进行特训的。
冬马果然是个好人。
我唯一能报答冬马的方式,就是努力提升自己的琴艺。
「啊、对了,冬马。」我稍微加快脚步对冬马说。「呃呃、昨天谢谢你帮我盖毛毯。」
「……反正笨蛋也不会感冒吧。」
除此之外,我能做的是表达感谢之意吧。
Piece of:雪菜
「呼——……」
最近没什么机会碰到他。
这几天,雪菜内心一直盘据这个念头。
自从轻音乐同好会开始练习以来,放学后雪菜与和纱进行一对一训练,「他」则每天独自练习吉他。
不同班级的两人原本见面机会就不多,放学后各别训练更是无缘一见。雪菜也曾经试着提议找吉他手来练习,和纱却以吉他手技术不够为由拒绝了。
雪菜希望能快点三个人一起练习。
这个乐团要三个人才完整,而不是分散的一个人或两个人。
可是,雪菜连他目前的进展都不清楚,因为他们几乎没时间交谈。
于是雪菜想了一个主意。
她不在意别人如何看待自己。
过去建立的形象,她也不计较了。
午休时雪菜下定决心来到E班,教室里没有和纱的身影。
雪菜庆幸之余又对自己的想法感到可耻,她走到和纱旁边的座位。
「北原同学。」
「嗯……嗯喔喔、小、小木曾!?」
两眼无神、意识昏沉的他,表情透露讶异的神色。
「怎么了?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咦、没有……奇怪、冬马不见了……呃、呃呃,有什么事吗,小木曾?」
眼见雪菜意外来访,他显得手足无措。这是雪菜第一次在午休时间前来,也难怪他会如此讶异,但他似乎反应过度了。
「嗯,北原同学平时都是在学校餐厅用餐的吧?」
「是没错……」
「那我们一起去吧。啊,我有准备自己的便当了。」
「咦、你说要一起?呃、这个……」
「我们是轻音乐同好会的伙伴啊。……可惜冬马同学不在,我们来谈谈练习的事情吧,好吗?」
雪菜的提议令他有些困扰,不过最后他还是答应了。
利用他「温柔的性格」达成目的,雪菜也蛮过意不去的,然而雪菜很喜欢他这点。
他有为人强势的一面,却又不擅于拒绝别人。他太常顾虑别人的感受,无法弃有困难的人不顾——
「……呐、北原同学,我们三人会一起上台表演对吧?」
二人在走廊下踱步,雪菜提出了这个疑问。
「大家好好努力的话……演唱会应该能成功吧?」
「小木曾……?」他的脸上浮现不解的神情,但依旧给了一个正面的回答。「……是啊、没问题的,绝对会成功。」
「我知道小木曾很努力。我、冬马、武也同样尽了最大的心力。大家都很拼命,所以你不用担心:…:我们会让全校见识你动听的歌声。」
语毕,他对雪菜微微一笑。
「……嗯、也对。」
雪菜也跟着笑了。
没问题的。
有他的保证,雪菜相信一定没问题。
太焦急也不是好事情。
「我们一起努力吧……呼哇……啊、不、不好意思。」
他忍不住打了一个呵欠,连忙向雪菜道歉。
雪菜开怀地笑了,她感觉自己的心里好像松了一口气。
——只要有他的笑容,我就能努力下去。
这种想法,在雪菜心里油然而生。
Piece of:春希
「北原同学,你看起来很疲倦呢。」
「是啊……我练习到不小心睡着,等醒来以后天都亮了。我完全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
「哇啊啊……好厉害喔。」
坐在我对面的小木曾发出很佩服的赞叹,她的面前摆了一个可爱的便当盒。
「北原同学很努力呢!真了不起,给你一个迷你汉堡排当奖励吧。便当的其他菜色几乎是妈妈做的,只有这个是我自己做的喔:」
「咦、谢……谢谢,小木曾……」
小木曾笑盈盈地在我的亲子盖饭上放了一块汉堡排。
瞬间……集中在我身上的无数视线变得更为锐利,这已经是杀气了吧……
这里是午休时间的学校餐厅——本来我在教室发呆,思考该不该利用时间睡觉,小木曾突然跑来找我一起吃午餐。我不经意地想起昨晚外宿的事情,连忙望向隔壁的坐位,冬马早已不见人影了。那家伙……看来她自己一个人先逃跑了。
「?北原同学不喜欢汉堡排吗?」
「没有,我很喜欢啊……呃呃、小木曾啊,不要离我太近比较好喔……」
我不讨厌和小木曾吃饭,应该说我很高兴才对。可是她的言行举止这么亲密,我还蛮困扰的……主要是害羞的关系。
当然,自从我们第一次去卡拉OK以来——我就知道小木曾的这种性情,她和我或冬马相处时一直都是这样的态度。
不过,以往她在其他学生面前,不是都表现出「不和任何人深交」的大家闺秀形象吗?为什么会一下子变成……
「……还是说,你不喜欢和我吃饭?」
「不、不是的,我完全没有这样想!」
拜托你不要一脸寂寞地说出这种话。呜呜、周围的视线又变得更刺人了……
「呃呃、你想嘛,大家都在看啊……」
「我跟你说喔,北原同学。我已经决定不去在意那种事情了,今后我想自在地生活,不再计较过去的形象。」
「咦……这样好吗?你过去不是很努力维持形象?」
甚至连打工都得偷偷摸摸呢。
「嗯、我觉得还是自在过活比较开心。况且……现在也有真正了解我的伙伴啊。」
「啊……」
这句话害我顿时心动不已。
我知道她是在讲我和冬马。但当面听到这种话,我差点就误会了。
这也没办法吧,峰城大附属小姐近在咫尺,还盯着我说出这样的话,我怎么可能保持平常心呢。因为,换个角度来看,这很像谈情说爱的男女朋友啊……应该说根本就是吧。对小木曾而言,这纯粹是接待伙伴的普通态度吧。一想到这里,我有种安心又遗憾的复杂心情。
「不过,被大家知道我的真面目,也许会输掉选美比赛吧?呵呵。」
「这可难说了,也许看到你崭新的一面,有的人会很高兴吧……更何况。」
「更何况?」
「我也说过,反正演唱会开始后,大家会见识到更不一样的小木曾。」
目前大家不太知道小木曾担任轻音乐同好会的主唱。可是这个消息今后会迅速延烧——尤其在餐厅干这种事,消息会传得更快。
话虽如此,在演唱会开始之前,大家还不清楚小木曾雪菜的实力与歌声。
所有人想必会大受震撼。
我已经很期待那一刻到来了。
「北原同学……嗯、你说得对。我也要像北原同学一样好好加油。」
「嗯嗯、加油吧。……呃呃、大家的视线越来越凶狠了,我们回去教室吧……」
「啊、我再给你苹果吧?你看,是兔子形状的喔:」
「那个、小木曾……」
这几十分钟,我好像得罪了不少男生啊……
终于,累人的午休时间结束了。
这段短暂的时光也让我再次体认到,自己还必须为了小木曾努力精进。
我要卯足全力,造就一场成功的演唱会。
主意既定,我的意念也更加坚决。
问题是……到头来,我没办法向小木曾说明昨天的事情。
我不知道该如何向她开口,尤其看到她的笑容以后我更说不出口——
这个时候,我丝毫没料到这件事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
Piece of:和纱
「嗯、OK。稍微休息一下吧……呼哇。」
放学后的第二音乐室。
指导雪菜的歌声后,和纱忍不住打了一个呵欠。
「冬马同学,你好像很困呢。我去帮你买一罐咖啡吧?」
「……我们学校只有黑咖啡吧?」
「也对,冬马同学喜欢甜食嘛。」
雪菜愉快地称赞和纱可爱,和纱害臊地叫她闭嘴。和纱从以前就不喜欢苦味和酸味,可以说她的味觉从小一直没有改变。
「对了,北原同学也很困呢,你们都好努力喔。」
「……是吗。」
雪菜这句话没有其他意思。这么说来,她并不知道昨天的事情。
——北原他,隐瞒了雪菜。
「……也是,怎么说得出口呢。」
「咦?」
「没事。我跟他说了,没弹好曲子不准睡觉。」
「哇啊……冬马同学,你对北原同学真的好严格喔。」
和纱颇不以为然。这种讲法,仿佛和纱对待他很特别一样。
「是他说要竭尽全力,我才成全他的。」
「我也说要竭尽全力,冬马同学就没有这么严厉啊。」
「小木曾的歌声和北原的吉他水准不同。再者,喉咙使用过度会有反效果。」
「……哼~」
「怎么?」
「没事,没什么。只是,对他稍微温柔点也没关系吧。」
和纱觉得,雪菜真是多管闲事。
「这样一来北原同学会很开心,冬马同学也希望他开心对吧?」
「小木曾,拜托你改一下那种武断的观念好吗?」
「你是指哪件事情武断呢?」
「……算了。」
讨论这个话题太麻烦了。
「是吗?那好吧。冬马同学,北原同学是不是也该和我们一起练习了?距离正式演出剩下十天了……再这样下去就没有共同练习的时间了。」
「放心,这也在我的预定之内。」
「真的吗?这礼拜六学校放假,我们也没办法使用这里啊。」
「啊、说到这个……小木曾,你没办法练习到更晚的时间对吧?」
「嗯~、我想想喔,目前的时间已经是极限了吧。我的父母很爱操心,你看过他们应该也知道这点才对。」
雪菜苦笑的面容,里面并没有真正反感的情绪。
她的家庭想必就是那样吧,和纱亲眼见过后非常清楚这一点。
那是一个彼此干涉,感情却十分良好的家庭。
也是一个略嫌麻烦、但温和沉静的普通家庭。
雪菜生活的世界,与和纱生活的世界完完全全不一样。
和纱能理解,为何自己和雪菜的性格全然相反。
「不过,为什么你会问这个呢?我们需要练习到更晚吗?」
「没有,不用——」
和纱摇摇头说没事,这下该如何是好呢?
就在这时候,和纱制服的口袋里传来小小的振动。
「小木曾……我去买个饮料。」
「没关系,冬马同学很累了,我去买吧?你要喝茶吗?」
「……奶茶,甜一点的。」
雪菜笑着离开了音乐室。
确认雪菜离开后,和纱慢慢拿出手机。
她小心翼翼地确认传来的简讯,活像在对待易碎品一般。
『八点半左右,我在岩津町的月台等你。』
「…………」
和纱花了好几分钟的时间,反复阅读这段简短的文字。这件事他们早上才提过,简讯里也没什么惊人的内容,和纱的眼睛却无法离开荧幕。
「真受不了……都是你琴艺差劲的关系。」
和纱一个人喃喃自语。
没错,和纱叫他来家里的用意是练习吉他。若非没有其他适当的场所,才不会借他家里的练习室呢,绝不是想邀请他才叫他来的。
是他的吉他技巧太差劲,和纱才不得不指导他练习。
只是如此而已。
「小木曾说的……不过是妄想罢了。」
和纱嘀咕了一句,这句话是说给她自己听的。
这么做都是为了演唱会。
这是促使演唱会成功的必要措施。理由仅此而已,不是为了他才特地这么做的。
难得有对音乐真挚的家伙,和纱才想稍微提携一下。
除此之外,她才没有理由关心那种土气、严肃、无聊的男人。
她才不认同其他的理由。
转念及此,和纱收起了行动电话……同时闭起眼睛。
她在黑暗中按下琴键,随心舞动指尖。
和纱并没有发现,自己脸上挂着淡淡的微笑。
直到雪菜回来提醒她为止,她都没有注意到自己在弹「WHITE ALBUM」……
Piece of:春希
「喔、欢迎回来,冬马。你今天来得蛮早的呢?」
时间是晚上八点二十分。
我在月台上的长椅凭空练习指法,冬马一如往常地从第三节车厢下车。
「……你想太多了吧。」
冬马的表情也像平时一样淡然。
「总之,今天也麻烦你了。啊、我今天会赶在末班车之前回去的。可是我先在家里洗过澡、也带了替换衣物备而不用。」
「……你这哪叫备而不用?根本是打算住我家了吧?」
冬马一脸无言的表情。
「有备无患嘛,会发生什么事谁也说不准啊。」
练习状况渐入佳境的时候,我不想中途停下来。而且有冬马指导,练习的素质也比闭门造车好上许多。比起外宿的风险,我更看重提升琴艺的难得机会。
——我是抱着这样的想法,才会说出刚才那段话。
「……北原,你是什么意思?」
冬马莫名瞪了我一眼。
「咦?你在生什么气……啊啊!?不、不是的,我说的『会发生什么事谁也说不准』不是那个意思……」
我急着解开误会。
「少罗嗦,你这个笨蛋!」
冬马似乎非常生气,她红着脸径自离去,说她不想再理我了。
奇怪了,她之前不是说对自己的踢技很有信心吗?
「等等我啊,对、对不起嘛。」
我仓皇追上那一头摇曳的艳丽黑发。
一路上我不断道歉,冬马的红脸在寒风中始终不退。
早知道就不多嘴了……我也真傻。
「啊、对了,冬马。我去一趟便利商店行吗?我想先准备明天的早餐……啊、还有牙刷和刮胡刀……」
「你真的有打算回去吗……受不了你。」
SESSION 12 距离演唱会还有9天
Piece of:春希
地下室是一种很恐怖的东西,没有窗户会让人失去时间概念。
我以为才练习到深夜,没想到早就清晨五点了。我赶紧调好手机的闹钟设定,睡了两个小时让大脑休息。
「呼哇……」
过了早上七点,我确认更衣室没有冬马的身影,才走进室内用洗脸台盥洗。到头来,我连续两天住在冬马家里。……当然,我睡的是地板。
幸好我有事先买好盥洗用具。我从旅行盥洗包里拿出牙刷,有人打开了身后的门。
「啊……你醒了吗?」
「早安,冬马。你要洗澡吗?不好意思,我先刷个牙。」
「你唷、也住得太习惯了吧……」
冬马透过镜子看我刷牙,倦怠的面容中又略带开心的神色。
「……呼、终于清醒了。」
「盥洗好了快点出去。」
「我知道啦,今天我不会偷看……」
「…………(狠瞪)。」
「我、我去吃早餐了!」
少说几句会死啊,我这笨蛋。
我在客厅吃着昨天买的面包,穿好制服的冬马也来到了客厅。
「一大清早,你胃口也太好了。」
「一块面包很普通吧?冬马你也吃点东西吧。啊、有果冻喔,要吃吗?」
我一说有果冻,豪迈表示自己不吃早餐的冬马抖了一下。
「…………」
「呃、你不吃吗?」
「……你都拜托我了,我就勉为其难吃掉吧。」
冬马说不吃也是浪费,瞧她吃果冻的表情挺开心的。
这家伙很喜欢甜食吧?
「你、你在笑什么啊!」
我一直盯着冬马,冬马闹别扭地发脾气了。
她也太不坦率了……算了,我也不是第一天认识她了。
◇
今天是礼拜四,我和平常一样在第三曰乐室拼命练习到晚上八点。
练习完我又搭电车到岩津町,前去冬马家叨扰。
……其实我想尽早结束练习,先回家准备替换衣物之类的东西,结果不小心练过头忘了时间。
「今天能在末班车前回去吗……」
我在地下室自言自语,这个地方我也习以为常了。
「所以我才叫你早点练完啊。」
「抱歉……」
冬马摇摇头,说她很受不了我。
不过,她已经不会叫我搭末班车或其他交通工具滚回家了。
「啊、那你家洗衣机可以借我用吗……不行、现在洗完也晒不干啊。」
「……我家还有烘衣机。」喔、真的假的?「可是,我不知道使用方法。……洗衣机我也不会用。」
这家伙是独居没错吧?三餐还能去外面买,普通生活需求她是怎么解决的?
冬马告诉我,每周一和周四有类似打扫业者的人前来张罗。真不愧是有钱人家啊。
「失策啊,早知道我就拿出换洗衣物,请今天前来的业者帮忙洗了……等一下,我开玩笑的,不要一脸想踹我的表情啦。」
「真是够了……你也太缺乏紧张感了吧?」
冬马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你专心提升自己的琴艺,别去思考多余的事情。距离演唱会剩下一个多礼拜了,你知道吗?」
「我……我知道啊,我也很努力练习……」
「我之前也说过了,没有成果的练习是没意义的。」
「这……」
练习——唯独练习我没有怠慢过。
我拼命练习,深信自己一定来得及练好吉他……然而我并没有冷静思考过,自己是否真有机会成功。
我答应过小木曾的,万一我扯了大家的后腿导致演唱会失败……
「冬马、我……我是不是没进步啊?」
「怎么,你要放弃吗?」我的疑问只换来这句冷淡的回应。
看我没有回应,冬马默默坐在钢琴前面。
「总之,试一次就知道了。」
「……嗯。」
于是,我们再一次合奏已经弹过无数次的「WHITE ALBUM」。
一轮合奏下来——
「……咦?」
「嗯、差不多就这样吧。」
「冬、冬马?我刚才……很顺利地弹完了吧……?啊、会不会是我的错觉啊?」
「……我也很想说那是你的错觉。不过,你确实没有任何失误。」
冬马轻轻地笑了。
「真……真的吗!?」
「本来,你差劲的吉他也不是不能听。现在每天自行练习十个钟头,又有我替你进行密集指导,再没进步就是诈欺了。」
「那、那么……」
「明天……我们三人可以一起练习了。」
「……太好啦啊啊啊!」
我忍不住摆出了欢呼的姿势。
努力果然是有回报的……我真的进步了!
「谢谢你,冬马——太感谢你了。」
「少来这套,烦死了。」
冬马刻意无奈地叹了口气,我的内心却满怀感激。
「你先别高兴太早,有的节奏你掌握得不太好,要在明天之前矫正过来。」
「我知道了。」
「干嘛突然这么雀跃啊……烦死了。」
冬马仅是耸耸肩,没有从钢琴前面离开。说来说去,她还是愿意陪我练习。
「……开始罗。」
「喔喔。」
地下室里,又一次响起了「WHITE ALBUM」的旋律。
◇
「冬马,那台钢琴你用很久了吗?」
深夜——快要过十二点之前,我们在前往便利商店的路上。
今天我也留宿冬马家,所以要去买替换的内衣裤,冬马也说要跟我一起去。
「嗯、从我懂事以来。」走在我身旁的冬马很坦白地回答。「……我日以继夜地苦练十年以上,从读小学起每天练习超过十个小时。」
「这样啊……」
从小就像我现在这种练法……难怪琴艺会如此高超。
「你没再练琴了吗……?」
等我说完后,才发现自己也许问了不该问的事情。
不过,冬马并没有冷淡回应或发火……。
「——我被放弃了。」
「咦?」
冬马只是嘀咕了一句我听不太清楚的话。
「……快点走吧。」
「啊、啊啊,抱歉……」
看得出来她不想再提这件事,我也闭上嘴漫步前行。
冬马她刚才究竟说了什么——对了、我还不知道她离开音乐科的理由。
这和她独自住在那间大房子有什么关系吗?
「…………」
我放下了挂心的疑问,不再随便探究她的隐私。
总之,先忘了这些多余的事情吧。
便利商店的灯光,就在前方不远处了。
Piece of:和纱
「那我进去买东西,请等我一下。」
「……嗯。」
和纱走出便利商店仰望夜空,等待他购物结帐。
冰冷清明的星海闪烁,没有一丝的乌云。
和纱觉得这片夜景很美。以往的人生中,她从没有留意过星辰之类的东西,感觉挺不可思议的。
和纱面露苦笑,她想这也许是加入轻音乐同好会的影响吧?——不过刚才失当的举止令她叹了一口气。
她不小心说出了真心话。
在他面前,和纱会不经意地吐露心声。包括家人的事情……母亲的事情,以及她自己的事情。
和纱曾叫他不要思考多余的事,如今她自己反倒分神了。
这种心境变化,也是加入乐团的影响吧。
绵长的白色吐息在夜风中消散……和纱感受到了某个人的视线。
三位少女迎面而来,和纱与其中一人四目相对。
「…………」
「……?」
和纱一时思考是不是认识的对象。那三人走过和纱身旁,进入了店内。
不晓得那个人是谁?是刚好对上眼而已吗?和纱不记得以前音乐科同学的面孔,也有可能是过去的旧识吧。
和纱又叹了一口气,不再多做思考。反正对方是谁和她一点关系也没有。
她选择遗忘这件事,将多余的心思赶出心头,静待他的归来。
SESSION 13 距离演唱会还有8天
Piece of:春希
「成功了……」
在场的所有人中,最先开口的是我。
「成功了对吧……?」
再来是小木曾。
「……嗯,成功了。」
最后,冬马替三人的「WHITE ALBUM」做出总结。
「成……成功啦啊啊啊啊啊!」
礼拜五的放学后。我放声欢呼,徜徉在爽快的昂扬感之中。
雪菜的歌声第一次听就已经很完美了,经过特训后她的歌声变得更加圆融,而冬马的钢琴就更无可挑剔了。
我的吉他虽然不如二人完美,却也没有差劲到扯后腿的地步——才对。
音乐室内,运化出了充满连带感的音律。
「太好了、太好了,北原同学!」
小木曾也开心大喊。
「你好厉害,一直独自练习竟然有这么棒的成果!真的好了不起喔!」
小木曾乐得活蹦乱跳,瞧她这么感同身受地替我高兴,代表她也非常担心我吧。
因此,当她说我「独自」练习时,我实在内心有愧。
我犹豫着是否该告诉她实情,冬马率先开口了。
「北原勉强没有失误罢了,纯粹是运气好歪打正着。」
「唔……」
呃、这我也知道啦……就在我心情快沉下来时。
「……可是、能在短时间内改进缺失,也算很了不起了。」
语毕,冬马淡淡地笑了。
冬马她在称赞我?真的假的?……哇啊、我超开心的。
「今天练到这样就可以了,再来试着加入伴奏来进行调整。」
「从下礼拜开始,终于能一起练习了吧?」
「不、下礼拜太晚了,要从明天开始。不用担心,会有练习的场所。」
冬马说完后偷瞄了我一眼。原来……小木曾也有机会见识冬马家的练习室了。
「明天早上十点,在岩津町车站前集合。北原,你负责联络社长。其实……我是打算周休让大家留宿练习,毕竟快没有时间了。」
「意思是要办合宿吗?哇啊啊、感觉好有趣喔!」
小木曾又开心得活蹦乱跳。
「啊、不过小木曾的家人……应该不会准你外宿吧?」
练习到晚上都需要说明了,外宿更不可能吧……
「也许有困难吧……但我想参加合宿!」
小木曾明确表达她的意愿。
「都到这个地步了,在正式演出前,我想尽一切的努力!」
「OK、北原你也没问题吧?」
「我当然没问题……呃呃。」
这不是我们想怎么样的问题啊……
「北原,你没有竭尽全力的念头吗?这样你甘心吗?」
冬马静静地问道。
「不、不是这个问题嘛,小木曾她的家人……」
「所以。」冬马耸耸肩说。「说服她的家人不就得了吗?」
「问题就是该如何说服啊……」
「拜托了、北原同学,睛你帮帮我!我也会一起脱服家人的。」
「北原,你想办法吧。」
你们是怎么回事啊……
「咦、不是吧,要我去说服!?」
二人很理所当然地点头。
一般来说,外宿没有这么容易获得认可吧?而且,我一个男的去说服不好啦?
我很想告诉她们,这是不可能的任务,但她们盯着我的眼神很诚恳。
这两个家伙未免也对我太有信心了吧……啊啊、真受不了她们。既然这是实现演唱会的必要措施,我就尽力一试吧。
「嗯?明天合宿……这么说来、咦?」
我猛然注意到一件事。
「没错,我说今天就练习到这里。北原……你现在就去小木曾家。」
「现、现在!?」
「不然呢?今天不去你要什么时候去?你之前也说服过她的家人,没有问题吧?」
我计较的不是有没有问题,是心理准备啊……。
「那好,我要回家睡觉了。」
冬马立刻准备闪人。
「你给我等一下!你也要跟我去喔!?」
我一个男人跑去谈外宿的话题,说服力根本零分好不好……她在想什么啊。
我们拉着心不甘情不愿的冬马,一同前往小木曾的家里。
◇
「唉——……总算谈成了。」
「为什么连我也要受这种罪啊……」
我和冬马像上次一样,从小木曾家走向通往车站的路上。
这场说明会在小木曾的父亲回家后召开,我们首先表示合宿对于演唱会的必要性,并且保证我们三人会随时保持联络。最后再钜细靡遗地解释,我是个多么人畜无害的男性(真丢人啊)。
另外——这件事我先经过冬马同意了——我们坦承目前冬马家唯有冬马一人独居,我认为这远比说谎要来得更有效果。
起先迟迟不愿首肯的父亲,最后也在小木曾坚定的态度下软化了。这也多亏小木曾的母亲中途替我们说情。
无论如何,获得了小木曾的家人信赖,委实是件值得高兴的事。
「当你说家里有录音室时,小木曾也吓了一跳呢。」
「你故作惊讶的演技也很好嘛,拜托你明天保持下去啊。——话说回来,我很不擅长和那家人相处……」
冬马叹了一口白色的气息。
「嗯……是吗?」
「我无法理解那种家庭。我在那种地方……待不下去。」
「冬马……」
我能体会冬马的心情,但小木曾的家庭我也能理解。
幸好刚才小木曾的家人没有问我的家庭状况。如果他们问了,老实说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好。
「……我家啊,以前也是那样的。」
「咦?」
「太晚回家父亲会生气,母亲会焦躁不安。一有活动全家人共同参与,大伙一起开心、一起难过。那样的家庭,曾经是我们心目中唯一的归宿。」
我说这些没有其他意思,只是很自然地脱口而出罢了。
「不过,我也只有小时候会这样想。在我升上中学之前,父亲就离开家了。听父母吵架实在是很难过的事情。」
「…………」
「或许是这个原故吧……我和母亲都受够家人这种东西了。现在我们拿着父亲给的生活费,纯粹是住在同一间屋子里的陌生人,彼此过着漠不关心的生活。」
我的成绩是否优异、在学校是否担任班长、是否参加轻音乐同好会,这些对他们来说都不重要了。
讲白一点,我深夜出门,擅自在外留宿——也没有人会管我了。
「所以,如果我的家庭没有破碎,应该也是过着和小木曾家一样的生活吧。」
「……如果没有破碎吗。」冬马沉默了一会,接着开口说。「我的家庭……该怎么说呢,也许从一开始就破碎了吧。」
冬马说,她连父亲的长相都没看过,我看不出她的脸上带有何种感情。
冬马曜子曾经二度结婚又二度离婚。而她生下女儿的时期,却是在第二次离婚后的一年多左右。
那位情缘丰富的天才钢琴家,在抚育年幼的女儿时也有不少的花边新闻。
「关于这个……我也没想抱怨什么。人生是她自己的,要怎么过活那是她的事情。只不过……」
冬马说到一半又沉默了下来。
这种事情只要查一下就知道了。然而,能听冬马亲口说出来,我蛮开心的。
因此,我顺势稍微改变了话题。
「——我们的性格也许很别扭,但小木曾确实是个善良个好人吧?」
「没错,所以找才不擅长面对她。她和我活在完全不同的世界,过去如此,未来也是如此。」
「别这么说嘛,我们之间有音乐这个共通点啊?」
「这个共通点也只到演唱会那一天为止,要是我之后也和小木曾在一起……」
——可能会成为挚友,或永远的仇敌吧。
「咦?」
「…………」
冬马加快了脚步,她口中发出的白色吐息,飘到我面前消散。
不久,冬马嘀咕天气很冷,我看不到她的表情。
「之后还会更冷呢。」
我看着在夜风中飞舞的黑发,做出了回应。
SESSION 14 距离演唱会还有7天
Piece of:春希
「真、真的是这里?」
「不会吧……这简直是M型社会的缩影啊……」
到了礼拜六,小木曾和武也被冬马家的气派豪宅吓得阖不拢嘴。他们的反应和我之前一模一样,也难怪他们会讶异啦。
从玄关走到地下室,我也装出很惊讶的样子,和他们一起动不动就哇哇叫。
「这是怎样啊,一般家庭不可能有这种东西吧!?」
看着地下室陈列的各种乐器,武也喊出了我过去也说过的话。
「这里是冬马同学的练习室?好棒喔:」
「练习室是之前的屋主建造的,我只是拿来用而已。」
「喂喂……之前的屋主也是音乐家吗?」
「这我就不知道了,快点做好练习准备吧。」
「啊、好……」
我拿出吉他,武也在我耳边低语。
「春希啊……我们果真是庶民呢。」
「……是吧。」
我也不想一直提这个令人难过的事实,但这栋豪宅真的很不得了啊。
「呃、我要先接上伴奏……咦、插座在哪里啊?」
「啊啊、在这里的柜子下——好痛啊啊!」
我一告诉武也插座的位置,冬马用力踩了我一脚。
「唉呀、不好意思啊,北原。」
「不、不会……」
「你们在干什么啊?」
武也狐疑地看着我们。
好险啊,差点就穿帮了,要小心点才行。
「啊、我的外套要放哪里呢?」
「那边有一个简易的衣架——好痛啊啊啊啊!?」
「不好意思,北原……不、好、意、思、啊。」
……好痛。
◇
「……好!」
弹完一曲,我握起了拳头。
三人(外加一人)交织的旋律余波在室内回荡,我看着武也要他说出感想。
「好厉害,真的是『WHITE ALBUM』耶……」
「怎样,吓到了吧,武也。」
「是啊……没想到你的吉他变得这么厉害,吉他之神也很意外吧……」
我以前的技术有这么差就对了?
「嗯、很完美呢!」小木曾也开心地笑了。「冬马同学,伴奏也没什么缺点吧?」
「鼓声还不错,萨克斯风需要调整。这个我会负责……贝斯的声音也录得不错,整体来说过得去吧?辛苦你了,社长。」
语毕,冬马略微颔首表示认同。
「喔、真的吗?没问题吗?……唉呀、太好了,不枉费我花这么大功夫啊。」
「饭塚同学也很努力呢,谢谢你。」
「雪菜小妹……呜呜、人生真美好啊。我可是拒绝了许多女孩的约会邀请,努力录出这首伴奏呢。」
这家伙是怎样,我超不想称赞他的。
「是说,我竟然会被那个冬马和纱称赞啊。而且还有幸跑来叨扰,退居幕后也没什么不好嘛,哈哈……」
「……社长,你说什么?」
「不、我什么也没说……」武也对冬马的畏惧始终没改善。
「总之第一首曲子算是完成了。再来要决定下一首,我们从今天就得开始练习。」
大家都同意冬马的意见。我差点就忘记了,练完第一首还有其他事情该做。
「假如时间许可,好想再练两首歌喔。」
「我也是这么想的,其他乐团应该都有准备三首歌吧。不过,我们成立才不到一个月,也没办法要求什么。」
冬马说得没错,俗话说贪多嚼不烂啊。
反正,我们得再练一曲。
「那么,你们第二首想演奏什么歌,说来听听吧?」
「嗯——我一时也想不出来耶……」
「吉他太难的曲目,春希也弹不来嘛,哈哈哈。」
「武也,你很烦耶。」
实际上他说得没错,这点更令我难过。
「啊。」小木曾突然灵光乍现。「各位,我想到一首歌了……大家参考看看吧。」
小木曾的笑容,犹如发现了什么隐藏的宝藏一般。
「第一首既然是『WHITE ALBUM』……」
这时候,我猜到小木曾想唱什么了。
「……你想唱『SOUND OF DESTINY』?」
「北原同学答对了!好厉害喔,你怎么知道的?」
「呃……直觉吧,我猜你会讲这首歌。」
「SOUND OF DESTINY」。
这是和「WHITE ALBUM」同年发售的热门歌曲。演唱者是另一位女歌手,我也很喜欢这首歌。
这首歌不像冬季名曲「WHITE ALBUM」那样拥有季节性,却也是怀旧金曲中的经典。不论男女老幼,每个人都知道这首曲子。
「啊、这种决定方式似乎笼统了一点,可是也没什么不好吧?那首歌蛮棒的,我也很喜欢啊。」
「真的吗?太好了。」
话一说完,小木曾开心地笑了。
对照剩下的二人……
「——『SOUND OF DESTINY』?」
「咦,你认真的?」
这么微妙的反应是怎样啊?
「?你们怎么了,不喜欢这首歌吗?」
「不是不喜欢……北原,我倒想问你,你真的没问题吗?」
「这首不错啊,节奏明快又朗朗上口,大家也都听过这首歌啊。」
我认为这首很适合用来在演唱会上表演。
「呃、我们不是这个意思啦,春希……你有在听我说话吗?」
他们在说什么啊?到底是什么意思?
「呃呃、对不起,我说了不该说的话吗?」
「不、你没有说错什么……呵、呵呵。」冬马突然笑了出来,她在笑什么?「……嗯、你的主意不错喔。北原说得有道理,这首歌很棒嘛,尤其又是主唱要求的……我们就来演奏这首『SOUND OF DESTINY』吧……呵、呵呵。」
「你们很奇怪耶……那就说定了喔。」
「春希你……算了,反正累的又不是我……」
武也很担心我,冬马则笑个不停。
看着眼前的景象,我和小木曾都不解地歪着头——
「啊。」随即,我想起了一个问题。「……我完蛋了。」
武也耸耸肩,他说我终于发现问题的症结了。
「SOUND OF DESTINY」这一首歌最后是用吉他的独奏总结的。而且还是难度高超的帅气快弹演奏……
「不行……这个我实在没办法。」
我再怎么拼命也弹不出那首曲子。
不过,有个人并不这么想。
「呐、来演奏那首歌吧,北原同学。我想看你弹那段吉他!」
「咦?你、你先冷静,小木曾……」
「没问题的,我相信北原同学一定会成功。」
小木曾笑盈盈地凝视着我。……她不是在开玩笑啊?
「在舞台上弹那段吉他,看起来一定很帅的,会吸引众人的目光喔。」
「你对我寄以厚望,我是很高兴啦。不过那个实在……正式演出我会成为笑柄吧。」
「小小的失败也没关系嘛,不会只有你一个人被笑啊。」
「这不是一句小小的失败就能了事的吧……」另外,那一段是吉他独奏,会成为笑柄的只有我。
「不管,我绝对要唱『SOUND OF DESTINY』,我想看北原同学的吉他独奏。」
小木曾的语气即开怀又坚定。
咦、她是怎样?我触发到她奇怪的开关了吗?
「……雪菜小妹有这么强势啊?不对、雪菜小妹是这样的女孩吗……?」
小木曾的小小任性,连武也都颇感讶异。事实上这样的小木曾,才是毫无伪装的小木曾雪菜……可话说回来。
「北原同学,你刚才也同意这首歌对吧?好、那就决定罗!」
「不、不行啦……喂、冬马,你也说她几句啊。」
窃笑不止的冬马,听了我的话后先缓一口气,并且对小木曾正色道。
「小木曾,你是认真的吗?」
「嗯!我相信北原同学绝对办得到。」
「是吗……」冬马稍稍颔首后说。「说实话,我也抱有同样的看法。」
看吧,冬马也有同样看法……思?
「太好了!那就这么说定了。」
「等、等一下,冬马!你平时的严苛和冷静跑哪去了!?」
「我是经过严苛和冷静的判断才这么说的。」
「你开玩笑吧,我的实力不可能弹出那种独奏啦……」
「这和可不可能没关系,而是你必须这么做。在我加入轻音乐同好会时,你答应过我什么?你会遵从我任何指示对吧?」
「问、问题是这太强人所难了吧……」
「你听好罗?——你要化不可能为可能,一定要弹出那首曲子。」
冬马一击掌,示意这个话题到此结束。
「那我们赶快开始吧,距离正式演出剩下一个礼拜了。」
「呃、那个……」
「也对,大家加油吧。」
「那个……」
「小木曾,我们先来练一次,歌词你记得吗?」
「当然记得!」
「…………」
我无助地站在两位跃跃欲试的女性成员面前。
不是吧……有没有搞错?
她们脑筋在想什么……这怎么想也不可能啊。
武也拍拍我的肩膀,静静地摇摇头。
冬马开始演奏钢琴,小木曾的歌声也后来居上。她们完美动听的演出,让我了解自己再也没有退路了。
◇
「好啦,我也该回家录制伴奏了。」
「武也……你觉得那首曲子,我真的有办法练好吗?」
武也在玄关穿鞋,我站在他身后问道。
「不可能啦,你要有被耻笑的心理准备。」
「我想也是……」
「也没啥好失落的吧。雪菜小妹愿意陪你一起被笑,多令人羡慕啊。是说,我在正式演出的时候,只负责在台下操作伴奏器材,不会被笑就是了。」
啧、这家伙……亏他还是社长。
「安啦,我是认为成不成功都无所谓啦。轻音乐同好会的社长是我没错,但现在的乐团是你成立的,到了这个地步你就尽情发挥吧。」
武也笑着说,他会负责处理好幕后工作。
「说真的,听了今天的演奏啊,我想正式演出应该会很轰动吧。感觉比我自己以前弹吉他更有趣呢,所以你拼命练习就对了。」
「武也……嗯、我知道了。」
这三年来,我过着很单调的高中生活。
成绩优异、准时全勤,今年还干上了班长,堪称认真又无趣的平凡生活。
因此,我好歹要在毕业前,尽力留下一个最后的美好回忆。
哪怕会被嘲笑——我也在所不惜。
「你就好好加油吧。这是你北原春希……人生中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的机会了。」
「这机会的格局是不是太夸张了一点。」
「那当然啊。现在这种……打从你成功招揽到雪菜小妹的那一刻起,你的人生就出问题了啦。你把一辈子的运气都用在这时候了,连那个冬马也……这是怎么回事啊?」
「她们愿意加入不是运气使然,是我拼命拜托她们的。不过,她们都很喜欢音乐,这也的确是我幸运的地方吧。」
「……你这家伙,说这什么话嘛。她们也真可怜,运气差成这样……品味也是……」
「咦、你是什么意思?」
「我死也不告诉你啦。掰啦……啊、对了。」
打开房门的武也回过头来。
「我问你喔……『那个』你打算怎么办啊?」
「……你干嘛现在提起这件事啊?」
「我实在录制伴奏的时候想起来的……抱歉啊,之前我完全没想起这件事。」
我也知道他大概忘记了。
「真的很抱歉,当初乐团解散我忙到忘了。你会忍受柳原朋当主唱,不就是为了那个东西的关系吗?」
「……不过时间剩下一个礼拜,也没办法了。现在的主唱是小木曾而不是柳原朋,一旦实现想必无可挑剔吧……然而我们没有时间了。」
「是喔。……你果然想实现啊,容我再次向你道歉啊。」
「没关系啦,伴奏就拜托你啦,社长。」
「……我知道了。那个本来也是我该想办法的,不好意思啊,再见啦。」
武也挥挥手离开了。
「我就说没关系了嘛,」
我在空无一人的玄关自言自语。
现在的条件已经很奢侈了,我不该再多做奢求。
我在回到地下室的过程中,用这种方式说服自己断念。
内心的遗憾,却始终无法排解。
◇
不消说,「SOUND OF DESTINY」除了最后的独奏,前面也有不少吉他的表现机会。
所以在冬马和小木曾特训的期间,我得先独自苦练独奏以外的部分。我和平常一样戴上耳机,缩在房内的一隅拨弄琴弦,以免妨碍到她们二人。
练到一半,我实在很介意独奏的部分,每次挑战顶多只能维持五秒的演奏时间。那一段从一开始就需要高超的指技,不管我单练独奏、或是从前面顺势接到独奏,都没办法好好弹完整首歌。
吃完晚饭后(我们吃便利商店的便当,小木曾说她会做简单的料理,冬马叫她把时间拿来练习)我持续挑战独奏部分,无奈一次也没有突破七秒的极限。我尝试在失误的状况下勉强弹到最后,但曲子根本不能听。我究竟该怎么办才好啊?
我看着手表,指望冬马能快点过来教导我……时间已是深夜的十一点半了。
「喂、北原。」
冬马开口叫我,我拿下了耳机。
「啊、你有空指导我了吗?」
冬马意外的话语,打破了我短暂的期待。
「不是,你过来这里,我们三个练习一次。」
「咦?这么快?」
之前练「WHITE ALBUM」的时候,她不是让我练习很久才合奏的吗?
「你过来就对了。」
「我、我知道了。」
我走到钢琴前面,接上吉他的扬声器。
「啊、抱歉,小木曾。我还不太会弹这首歌,可能会影响到你的歌声……」
「呃……北原同学,你真的这么想吗?」
「是、是啊!?怎么了吗?」
难道,我的表情很傲慢吗?
小木曾没有回答我,她和冬马意味深长地对看一眼。
「他是这么说的喔,冬马同学。」
「是啊,真有北原的风格。」
「你们是怎样啊!?」
冬马叫大家准备好,我也满头雾水地抱住吉他。
钢琴弹奏出前奏的导聆,吉他的声音迎合导聆加入演奏。
音韵刻划出舞蹈般的轻快节奏,开始了「SOUND OF DESTINY」的旋律。活泼的律动经过沉淀后再次雀跃漫延,主唱的歌声也于焉展现。
小木曾的歌声我听过很多次了,这首「SOUND OF DESTINY」我在卡拉OK和刚才的练习也听过不少次。
可是、也不晓得为什么。
她的歌声仅仅加上了我的吉他,感觉听起来完全不一样。
『………………~-』
歌声透过麦克风,从主唱专用的扬声器流泄而出。
钢琴持续刻划正确无比的节奏。
在两位高不可攀的伙伴合声下,吉他的金属琴弦不断发出电子咆哮声。
紧接着主唱的部分结束,乐曲来到最后的高潮——
◇
——最后简直惨不忍睹。
「可、可、可恶……」
原以为三人一起演奏能趁势突破难关,看来是我太天真了。
我演奏得七零八落,中途我都搞不清楚自己是用披克还是指尖在弹弦了。
「呃……」
小木曾看着我和冬马,似乎有话想说。
「对不起,小木曾。跟我之前说的一样,果然完全不行对吧……」
「……呃、北原同学?」
「你唱得很辛苦吧?抱歉。啊——我真有办法练成吗?这太困难了啦……」
「不是的,北原同学。你弹得很好喔,我唱起来很顺畅呢。」
「你不用安慰我没关系啦。」
「呜呜、北原同学太小看自己了啦……冬马同学~」
小木曾请求冬马表示意见,冬马看了我一眼。嗯,冬马她会明确点出我的缺失吧。
「……北原,你的独奏部分太糟糕了,根本一塌糊涂。」
「呜。」不愧是冬马,心直口快啊。
「你的失误多到我掩饰不了,而且动不动就放弃。与其给你演奏还不如放CD。……可是,其他部分弹得挺不错的,至少没有妨碍到小木曾的歌声。」
「咦?」
这个意外的评价令我呆了半晌。
「北原同学,你的吉他真的不错喔,技术很好呢。」
小木曾开心地嫣然一笑。
「北原,你的注意力都放在独奏上吧?」
「嗯、是啊……咦?」
听她们说我才想起来。撇开独奏不谈……我好像没有失误耶?
「你戴耳机练习时也弹得很棒喔。光听琴弦的声音,连我这种外行人都听得出来,你完整弹过很多次不是吗?」
「也对喔……不、不过我,为什么会……」
「哼,就跟你说一天要弹十个小时了。」
冬马轻笑一声说道,这也代表……
「北原同学进步了呢,简单的部分你很快就学会了。」
「……真的假的?」
「小看音阶练习的人是无法进步的,懂了吗?」
冬马得意地笑了。原来,这都是基础练习的功劳啊。仔细想想,我没有用头脑去理解指法,也很自然地掌握了弹奏的技巧。
「我、我大有进步啊……多谢你了,冬马老师!」
「笨蛋,你高兴得太早了。」
冬马无奈耸耸肩。
没错,其他部分弹得完美还不够,我必须跨越这首曲子最大的难关。
「再来就剩下独奏了。加油喔,北原同学。」
「我没什么自信耶……」
「没自信你也要练成,我会指导你的。」
「啊、那我趁现在去洗澡罗。」
小木曾伸了一个懒腰。
「浴室位置我刚才讲过了,洗发精之类的东西随你用吧。」
「谢谢。冬马同学要不要一起洗?难得举办合宿嘛。」
我心想,这和难不难得没什么关系吧?
「算了吧,没有人负责监视,北原会跑去偷窥的。」
「你……你在说什么啦,冬马!?」
「我不留下来的话,北原会偷窥小木曾洗澡喔。」
「……北原同学,你会偷窥吗?」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总觉得偷瞄我的小木曾脸好红喔。
「不、不会不会,绝对不会的,我发誓!」
「我这么没有魅力吗……」
「你要我怎样回答啊!?」
「老实说你死也要偷看啊。」
冬马,不要随便说出别人的心声好吗?
◇
「……可恶。」
小木曾前去洗澡,冬马立刻指导我独奏部分。可惜我终究只能维持五、六秒,那段独奏全长近一分钟呢……
「你太赶了,吉他借我一下。」
冬马的手指反复弹奏最初的十秒,技法堪称完美。
「差不多是这样,你先试着慢慢弹一次。」
「……你真的很厉害耶。」
见识到冬马的实力,感觉我的努力好没意义喔。
「这点程度很普通,纯粹是我玩吉他的时间比你久罢了。」
「话虽如此……水准和我真是天壤之别呢。」
「笨蛋,这很正常吧?我怎么可能和你一样啊。」她说得也对啦。「反过来说,你的吉他技术不好,但成绩很优秀吧?哪像我的名次都是倒敷的。」
「这没什么好骄傲的吧?……冬马,你只是没有念书不是吗?」
「这句话原原本本地送还给你。」
「……啊、是这样啊。」
不努力就不会进步,努力才有进步的可能。
「就是这样,先努力才有资格谈才能。」
「也是。……冬马,你果然很帅气呢。」
「你在说什么啊?这是在称赞我吗?」
「你说呢,也许是我太过疲劳所以说了梦话吧。」
冬马嫌我烦,脸上笑容依旧。
「想睡就睡吧,反正明天可以一大早开始练习。」
「我再练一阵子吧,我也想成为帅气的家伙啊。……开玩笑的啦。」
「……你可以的。」
我笑着顾左右而言他,冬马却直视着我说。
「那段吉他独奏,练成的话确实很帅气。你要是有心想学……我会用尽所有的方法,帮助你学成的。」
「冬马……」
「这礼拜你都住在我家练习,终于学成『WHITE ALBUM』,成果也展现出来了。」
冬马接着说道。
「所以,你下礼拜也住我家吧。我会比上次更严厉地指导你……让你每天练到死。你一个人练习或许成效有限,不过有我负责指导你,保证你不成功便成仁。」
冬马微笑补充,她说我必须乖乖听从她的指示。
她这么轻易留我下来住宿,代表我在她眼里算不上男人吧,这点我蛮不甘心的。
不过,我丝毫没有拒绝的理由。
「……请你多多指教了,冬马老师!」
「嗯……交给我吧。好了,想练习就快点开始吧。」
「了解。」
我握紧吉他琴颈,弹起最初的旋律。
Piece of:雪菜
「啦啦、啦啦~啦~……」
雪菜脱下身上的毛线外套,下意战地哼着「SOUND OF DESTINY」的曲调。
冬马家的面积非常宽广。
备有洗脸台的更衣室,远比雪菜家的大上许多。浴室也同样豪华,里面有自动加温的浴缸和浴池,足以容纳三个人进去泡澡。
雪菜不禁笑了出来,比起自己空有大小姐的形象,和纱才是真正的千金大小姐。
好愉快,雪菜好多年没有这么开心了。
那是她早已遗忘的感觉。自从升上高中后,她从没有和别人这样嘻闹过。
和大家拥有相同的目标,一起热闹享受天马行空的努力过程,雪菜很喜欢这种朋友之间的一体感。
过去初中时,雪菜也有自己的伙伴,一群无时无刻都在一起的重要伙伴。大伙常会挤在雪菜家狭窄的浴室洗澡,雪菜每天都过着开心欢笑的生活。
可是——
「…………」歌声不知不觉间停了下来。
雪菜至今仍无法接受,为何那一切成了过眼云烟。
不过雪菜再也不想体验那种痛苦,所以她改变了自己。雪菜不和任何人深交,对其他人保持适当的距离。
雪菜宁可欺瞒自己和别人,也要选择这种高中生活。
后来,周围的人都误以为雪菜是「大小姐」。一位多金、娴熟、典雅的大小姐。
雪菜自己也不懂为何会这样,其实她不过是个随处可见的普通女孩。
她营造的假象确实发挥了作用,内心却也难掩寂寞。
众人另眼相看、赞不绝口、善意对待的小木曾雪菜,不过是虚伪的假面而已。
对于无法说出真相,只能持续扮演虚伪的自己,雪菜感到很寂寞。
雪菜她,一直很寂寞。
可是,雪菜寂寞的高中生活多了「他」的存在。
他看着雪菜的目光,和其他人不一样。
他知道雪菜的秘密,还顾虑到雪菜的感受,没有把秘密说出口。
大小姐的形象、峰城大附属小姐的头衔他都不在乎——他只是单纯地看着雪菜。他大力称赞雪菜的歌声,称赞她唯一的心灵寄托。并且,他努力地邀请雪菜成为伙伴。
雪菜了解他的目标后,内心雀跃得无法自抑,对他也渐渐产生了兴趣。
所以——雪菜决定再一次接近他人,她回忆起独自一人时无法体会的喜悦和快乐。
雪菜知道当中有意外的变数,但她已经无法回头了。她甚至想接近「那个女孩」。
三人相处的时间,成了雪菜无与伦比的宝物。
当然,雪菜知道未来不会一帆风顺。
可是,她希望能多享受一下现在的生活。
雪菜叹了一口气。
她拿下发夹,决定赶快洗澡。她的手大意撞到了洗脸台的柜子。
一阵碰撞,柜子也自动打开了。
「好痛……哇哇、不小心打开了。」
她不是刻意要看里面的。
雪菜在关上柜子之前,弯腰捡起掉落在地上的发夹。倘若她没有这样做——视线没有上下移动的话。
「咦?」
她就不会发现,柜子的最下方偷偷收纳着男性专用的刮胡刀了。
◇
『你要是有心想学……我会用尽所有的方法,帮助你学成的……』
……………………。
『这礼拜你一直住在我家练习,终于……』
……………………。
『下礼拜也住我家吧。我会更严厉地指导你……让你每天练到死……』
『请你多多指教了,冬马老师……』
……………………。
地下室的门缝,透出了里面的灯光和对话内容。
雪菜不敢打开那扇门。
她踩着黑暗的阶梯,回到了更衣室。
关上开殷的柜子后,雪菜顿时无力地瘫坐在地上。
良久,雪菜喃喃自语,她终于发现这一切是怎么回事了。
他独自练习,却进步神速的原因。
她明知时间不足,却敢拍胸脯挂保证的原因。
原来,是这么回事。
「……啊哈。」
他们是一起努力的伙伴。
也是雪菜决定再次真心相待的重要伙伴。
本该三个人,携手迈向相同的目标。
「啊哈、哈……」
三个人……。
SESSION 15 距离演唱会还有6天
Piece of:和纱
「啥?你在说什么啊,北原?」
听到他突如其来的提议,和纱不禁皱起眉头。
合宿第二天,大伙练到中午后吃着超商便当,他趁机提出了一个建议。
「没什么不好啊,来试一下嘛。大家一定会很惊讶的。」
他笑得像个孩子一样,和纱无奈地耸肩说。
「为什么要做这种事?在这种时期变更不妥吧。」
「时间不影响冬马的实力吧?」
「烦死了,强人所难不等于信赖好吗?」
他的提议是,请和纱吹奏「WHITE ALBUM」的萨克斯风。而且,只在歌曲的最后从键盘变成萨克斯风,其他部分的职掌照旧。
提议本身并不困难,稍微调整部分伴奏就够了,然而和纱不懂这么做的意义何在。
「小木曾担任主唱本来就很引人注目,连我都有『SOUND OF DESTINY』的独奏,唯独冬马没有表现的机会啊。」
「啊,这么说也对。」
「怎么连小木曾也……」
和纱叹了一口气。
综合来看,键盘确实不如其他乐器突出。不过,这对和纱而言无关紧要。
「你自己的独奏都搞不定,还有闲功夫顾虑我啊……我又不想引人注目。」
「不要这么说嘛,拜托啦。」
和纱不解地看着他,他一脸困扰地说道。
「算是我任性的期望吧,我想让大家见识一下我们的厉害。顺便告诉他们,我们的键盘手实力有多高超。」
「北原……」
和纱知道,他不是想炫耀才这么说的。
这家伙实在太烦人了,简直烦到一个极致。
「还是说,这对冬马太困难了?」
他烦到很惹人厌……但和纱内心的某个部分不讨厌他那样。
所以,和纱也回应他拙劣的挑衅。
「我又没说办不到。」
「好、那就说定罗?下午的练习加入萨克斯风合奏吧。」
「我说过了,我的实力和意愿是两回事啊……唉、真受不了,随你高兴吧……」
和纱疲倦地摇摇头,装出不得已接受的模样。
事实上,和纱是不想浪费所剩不多的时间——昨天,她从社长手上拿到了某样东西——可是,再多做无谓的争辩也很麻烦。
既然他执意这么做,和纱也只好照办。
和纱在心中暗自叹气。
◇
饭后,雪菜泡了红茶。
「我想红茶比咖啡好,所以事先买了茶包。」
「谢谢……北原呢?」
「他说要去散步帮助消化。」
「是吗……」
和纱加入几大匙的砂糖后,静静地啜饮红茶。室内充斥着大吉岭红茶的香气。
「对了、小木曾,你昨天有好好睡觉吗?」
「咦?——怎么了吗?」
「你今天联系时声音没有唱出来,我猜想你是不是累了。你的歌声有气无力,缺乏平时的张力。」
想必春希没有发现吧。多次听闻雪菜歌声的和纱,很快就发现这个问题了。
「……真的吗?」
「你自己没注意到吗?也罢,昨天练了这么久,环境变化也会对身心造成影响。我相信你没有问题,但喉咙会痛的话要尽早说出来。」
「嗯……」
雪菜默然垂首。
今早,和纱还发现了另一个问题——雪菜变得比平常沉默寡言。
「……呐、小木曾——」
「北原同学他……」
和纱正要关心雪菜,雪菜打断了她的话。
「他真的进步很多呢。」
「他多少是有进步,可是稍不留神又会失误,所以还不能掉以轻心。另外他的独奏部分也还不到家,比起你的歌声他还差远了。」
「这就是你特别关照他的原因吗……甚至不惜让他住在这里?」
「我没有特别——」
话才说到一半。
和纱当场大吃一惊。
「…………你说、什么?」
「昨天,不是第一次合宿对吧?北原同学在更早的时候……大概这个礼拜的晚上,他都在这里练习对吧?有人负责指导他,他才会进步那么快。」
雪菜沉静地凝视和纱,秘密已经被她看破了。
「……我们没有说出来,不代表我们想刻意隐瞒你。」
这是和纱的真心话。反正他没有对雪菜解释,和纱也认为这样无所谓……她只是没想过要告诉雪菜而已。
「不过,你们没有告诉我对吧?这……这不就是隐瞒吗?」
「因为……有说没说都……」
「都没差别是吗?也对,这件事情……和我没关系嘛。」
「我不是这个意思,而是……」
「那你是什么意思!?」和纱被吓到了,她从没听过雪菜这样的声音。「你们会瞒着我一起练习,不就是因为和我无关吗!?」
「小木曾……」
「我一直以为北原同学每天独自努力练习,所以才会——啊……」
雪菜猛然回神,赶紧低下头道歉。
「对不起……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冬马同学。」
「不……小木曾不需要道歉……」
「讨厌……为什么我会这样,真是太失态了。」
雪菜说,她没打算把事情弄成这样。她在说这番话时,眼神显得有些虚无飘渺。
「这种事保密比较好嘛。可是,我实在没办法不介意……对不起。」
「我说过了,为什么你要道歉啊,这又不是你的错——」
「没关系,我也知道自己像个小孩一样任性。只不过……只不过,你们如果肯告诉我一声……」
头一次看到雪菜难过的表情,和纱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想不到隐瞒那件事,会带给雪菜这么大的冲击。
「我真是笨蛋,说这种话也没意义啊。」
「……呃、小木曾,我跟你说——」
「等等……对不起,冬马同学。请容我向你道歉,这个话题也就此打住吧。」雪菜深呼吸一口气说。「请原谅我破坏了练习的气氛。我知道这样很任性,但我刚才说过的话,请你不要放在心上,下午我会好好唱出歌声的。」
「啊、啊啊……」
「好,要加油罗。我先去……洗把脸。」
雪菜离开客厅时的笑容,终究流露某种寂寞的神色。
不论原因为何,雪菜难过的原因在于和纱。
没错,这是无可反驳的事实。
「……对不起,我们不该瞒着你,小木曾。」
和纱在空无一人的客厅中低语。
Piece of:春希
下午的练习状况不赖。
加入冬马萨克斯风的「WHITE ALBUM」没有失误,吉他独奏的练习也提升了两秒(我知道很短)的演奏极限。
奇怪的是状况明明不赖,却也称不上特别好。
个人练习都还没什么问题,一到三人共同练习时总有哪里怪怪的。表面上都蛮正常,各自的旋律也没有明显的缺失。
不过,总觉得小木曾的歌声缺了几分韵味——连那个冬马的演奏,好像也缺少了平时安定稳固的特质。
「今天就练到这里吧。」
冬马还没入夜就停止练习,和这件事也有关系吧。
晚饭时间我们到家庭餐厅稍事庆祝,算是纪念难得的合宿。但现场也只有我一个人情绪热络,另外两人的反应有些生硬。
这个问题也可能是疲劳所致,然而她们的反应明显和上午不同。
偏偏我又没办法明讲,时间就耗到了晚上七点。
「天气果然很冷呢。」
「也对。」
「……我、我们这两天很努力呢:」
「也对。」
「小、小木曾一直练歌很辛苦吧。」
「嗯嗯,不会啊。」
「啊、这、这样啊?」
「嗯。」
……………………。
我陪小木曾走向岩津町车站,彼此弥漫着一股微妙的气息。
该怎么说呢,我们的对话无法持续下去。平时总是积极打开话匣子的小木曾,如今反而主动断绝我抛出的话题,简直和以前的冬马一个样。
很快的,我没话题可用了。我这才知道自己话题有多贫乏。
我望向身旁的小木曾,她的脸上挂着一如往常的笑容,态度却不太自然。
「……那个啊。」我犹豫地做出试探。「你怎么了吗?」
「没有啊,为什么这样问?」
小木曾的语气很普通,倘若我不认识小木曾雪菜这个人,想必会相信这句话吧。
不过。
「你应该有心事吧?」
「…………」
「对不起,也许是我多管闲事了……但我蛮在意的。」
我认识小木曾的时间不长,对她的了解倒不算浅。面对这种冷淡的态度,我不可能没发现异状。
因为,小木曾在我面前总是展现开怀又真诚的模样。
小木曾要是过上困难,我想成为她的助力。
「……为什么?」
「咦?」
「你都自认多管闲事了,为什么还要问我?问了又想怎么样?」
小木曾望着前方反问我。
我不知道她的质问是何用意,可是我决定据实以告。
「你若有什么困难,我希望能帮助你。」
「…………」
小木曾沉默不语,我自觉说了很害臊的事情,又补充几句来掩饰害羞的情绪。
「你想嘛,我们是伙伴啊。大家有幸成为志同道合的伙伴,有什么问题尽管开口吧……小木曾?」
车站的灯光和通往验票口的阶梯已在眼前——小木曾却停下了脚步。
「……我之前也是这么想的啊……」
「咦?」
「…………」
小木曾说了一句意义不明的话,并没有再多说什么。
「……唉——我在搞什么。对不起,北原同学,我刚才说了一些奇怪的话。」
不久,小木曾抬起头来,露出了一个歉然的笑容。
「其实,我下午的状况不太好,大概是疲劳的关系吧。我不希望你担心,才没有说出来的。」
「啊、是这样吗?」
「嗯,害你费心真是不好意思,我没有什么烦恼喔。」
「呃、那就好……」
我也无法多说什么,只好再次迈步前进。
她只是累了?
这句话听起来不像谎言,走在我身旁的小木曾,表情也和刚才不太一样。
不过单纯的疲劳,会让小木曾产生这么大的变化吗?
为何我觉得,她身上的气息比刚才更哀伤?
「小木曾,你真的……」
我无法忽视内心的疑虑,决定问个明白。
「——到了明天。」
「咦?」
「到了明天……我会恢复精神的,绝对会的。」我看着小木曾的表情,她这句话仿佛是说给自己听的。「我走了,北原同学。……明天见。」
「啊、等等。」
小木曾连忙冲上楼梯,小小的背影消失在验票口中。
她的态度果真不寻常,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有烦恼吗?是无法告诉伙伴的烦恼?还是无关轻音乐同好会的事情?
或者……纯粹是我靠不住,她才不肯吐露心声?
「唉……」
无法获得小木曾的信赖,我感到既寂寞又没出息。我怀抱这种心情走向验票口,准备搭乘和小木曾反方向的电车——
「北原学长~?」
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我惊讶得回过头来。
「好巧喔,上次我们才碰过面呢。」
「柳原……」又是她,我怎么会碰到这个讨厌鬼啊?
「我看到罗……那是小木曾雪菜吧?」
柳原发出愉悦的窃笑。
「北原学长,原来你也对女人有兴趣啊,可惜你们品味都不怎么样呢。」
「……喂、你不要乱说话,小木曾她是——」
「我知道,她代替我成为轻音乐同好会的主唱了嘛,最近大家都在谈论这件事呢。……听得我都嫌烦了,她竟然剽窃了我想出来的计划,说穿了她也想引人注目嘛。」
「小木曾才不是这种人,这和选美比赛没有关系。」
「是吗?那么……请你叫小木曾雪菜退出学校的选美比赛吧。」
「啥?为什么我要劝她退出?」
「对了,我们礼拜四深夜,在便利商店碰面了对吧?」
「……?我哪有碰到你……咦?」
礼拜四、深夜?
「啊、对吼,学长没有看到我嘛:……你和小木曾雪菜以外的女人在一起吧。」
「唔……」
我和冬马去便利商店……被这家伙看到了。
「最近我很常来这附近的朋友家,今天也是这样……啊—、光看你的反应我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柳原咯咯笑道。
「孤男寡女深夜到便利商店,买的还是内衣裤,你们的关系不言可喻嘛。」
「柳原……那家伙是轻音乐同好会的成员,不准你乱说话。」
「北原学长在乐团里劈腿啊?原来你是这种人喔。上次和那个女人,今天和小木曾雪菜是吗……你也没资格讲我嘛。」
「你讲话客气一点,上次和今天我们都在练习。刚好练习的场所就在附近,我们才会聚在一起……」
「唧唧歪歪地烦死了。那不然,我把礼拜四和今天的事情告诉那两个人如何?」
「你……」
「看吧,你犹豫了。唉呀、我该怎么做才好呢。」
柳原轻蔑地看着我,今天的事情被冬马知道无所谓……但小木曾不知道礼拜四的事情,柳原如果随便乱讲话……。
「你少说这些风凉话了。」
「讨厌啦,我可是认真的喔。今天的事情姑且不论……你大半夜带着女孩子买内衣裤,万一被校方知道很不妙吧?」
「…………!你……!」
「可惜我忘了拍照,没有留下证据啊。不过我可以装成乖宝宝的样子,随便找一个老师打小报告,我想老师会相信我说的话吧~……例如负责生活指导的老师之类的,这样一来也会对你们乐团造成影响喔。」
柳原的双眼流露一种恃强凌弱的神色。
「……你也想参加演唱会吧?那就劝小木曾雪菜退出选美啊。你这种劈腿男,好歹也是她的男朋友吧?」
这家伙差劲透了,她就这么想拿下峰城大附属小姐的头衔吗?
「麻烦你动作快一点啊,北原学长。不然,我会去找龟毛的老师打小报告喔。」
「柳原……!」
在这里痛骂或殴打她也解决不了问题。那时候我应该更小心才对,是我疏忽大意了。
有机会去冬马家接受冬马的指导,我太得意忘形了。
我必须审慎留意,不让任何人知道才对——
「……咦?」
不让任何人知道?
任何人?
「那就拜托你啦~。呵呵呵。」
柳原离开后,我依旧没有反应。因为另一件事情占据了我的思考,我的脑袋里尽是这个唐突的领悟。
我没有告诉任何人。
连小木曾这个伙伴都不知道。不对,是只有小木曾不知道啊……。
「该不会……」
柳原意外点醒我的疑虑,这个疑虑在我内心不断放大。
假设这推论正确,也难怪小木曾的态度异常了。
况且,要真是那样……不知道小木曾被我伤得有多深。我刚才,甚至还说了那么残忍的话……。
「……我太差劲了。」
我呆站在原地喃喃自语。
我哪来的资格自称「伙伴」?哪来的资格表示「关心」?哪来的资格提供「帮助」?
这不是一句无心之过就能了事的,毕竟这个问题是我自己惹出来的。
怎么办?我要怎么做才好?
我思考了一会,最后想到了一个办法。
当初邀请小木曾加入轻音乐同好会,我是怎么做的?
是耍小聪明拐到的?还是靠谎言骗到的?
都不是,我是——
「…………」
我从口袋里拿出手机。
找出某个电话号码后,我按下了通话键。
「…………喂……没错、我是北原。呃呃,我有件事情想请教一下……」
Piece of:雪菜
雪菜不记得自己是如何回家的。
她只记得自己回过神时,已经站在了自家的门前。
和家人随口打了声招呼,雪菜躲进了房间里。
雪菜自责,我真是笨蛋。
她没想过要那样做。
她也没想过要说那种话。
结果,雪菜却对他们……做了那样的事情……。
「呜……呜、哇啊啊啊啊……」
又一次,失去了。
雪菜又一次经历了不堪回首的情感。
她咒骂自己的愚蠢。
果然、不该再相信任何人了……。
这时,她的手机响了。
「…………」
铃声在房内响了近一分钟后,终于停了下来。
不久,手机又响了。
「…………」
比刚才多响十秒钟的铃声,又停了下来。
之后,手机不断呼唤着雪菜。
雪菜不是没有看到荧幕上的来电显示。
她也没有把手机关机。
她听到了「WHITE ALBUM」的来电铃声。
可是,雪菜她……。
「…………」
她好想倾诉心情,却又好不想说话。
雪菜已经不晓得……
该如何面对电话另一端的他了。
Piece of:春希
常言道,将心比心。
我却每隔五分钟打给小木曾一次。
而且每次慢慢延长响铃的时间,打了将近快两个小时。
我知道自己的作为很烦人,却始终没想过要放弃继续打电话。
因为我没有其他方法了。感觉到明天就太迟了,我无论如何都想在今天向小木曾道歉。即便小木曾将手机调成静音置之不理,我也绝不放弃。除非她接电话,否则我大不了等到半夜或黎明,我有责任这么做。
「好……」
我再重复一次已经做过多次的动作。
按下通话键、细数铃响的次数。十次、二十次、三十次……这次该怎么做呢?要试着多响五次再挂断电话吗——
『你很烦耶!』
「哇啊啊啊啊啊啊喇!?」
话筒意外传来的声音,吓得我手机差点掉到地上。
「啊、对对不起,呃呃、我我是北原。」
『我看来电显示就知道了。』
「也、也是喔,对不起。……请原谅我一直打电话,对不起。」
『……与其向我道歉,不要一直打电话就好啦。』
「嗯、对不起……啊。」
『你又道歉了。』
「不是、呃呃……没、没关系啦。我就是打来向你道歉的嘛。」
感觉电话另一端的气息顿时改变了。
「干这么烦人的事实在很抱歉,可否给我一点时间呢?」
『…………』短暂的沉默过后。『……北原同学没什么好道歉的啊?』
「不对,今天的事情也是我……」
『我不是说了吗?今天我的状况不太好啦,等到明天我就会恢复精神了。』
「不过今天还没过吧?」
『我不想听你讲这些歪理。』
「……你的状况不好,是我害的吧?」
『唔…………』
小木曾静默不语,我深吸一口气后说道。
「对不起,小木曾。我上礼拜住在冬马家,从礼拜二开始连续住了三天。」
『…………』
「我请冬马指导我一整晚,白天再从冬马家去上学。这件事情……我瞒着小木曾,没有老实告诉你。真的很抱歉。」
我没有卖弄小聪明、也不说替自己开脱的谎言。
而是正直地说出真心话。
『……为什么,你会知道这件事……是听冬马同学说的吗?』
「我打电话问过她了。不是她主动告诉我,是我自己问出来的,我之前就猜想可能是这么一回事了。」
『……原来你发现啦,北原同学。』小木曾低声说道。『我好失态,真的太失态了。』
「小木曾……」
『那么你从冬马同学那里得知,我做了多么失态的事情对吧……一个人生闷气、说话挖苦你们,最后还在那里要消沉。』
「不、冬马只说『穿帮了』而已……」
「……是吗?冬马同学大概是顾虑到我吧。」
小木曾叹道,她说自己越来越失态了。
『唉……为什么我会变成这样子呢?我其实很不想让你们看到这么失态的一面。』
隔着话筒,我察觉小木曾的情绪很低落。
因此,我决定坦承相对。
「不过,能看到这样的小木曾,我蛮高兴的呢。」
『咦?』
「我不讨厌失态的小木曾……不对、我挺喜欢的喔。」
『咦……咦咦!?……好痛!』
「小、小木曾?」
『好痛……没、没事,只是脚稍微撞到……你、你说很高兴,是什么意思?……』
「呃呃、大家只知道你千金大小姐的形象,可是失态的小木曾只有我们知道啊。在我们面前的小木曾,是最真诚的小木曾啊。」
『…………』
「所以我很高兴。」
『那…………你说的喜欢……又是什么意思?』
「这个……」我有点不好意思,但还是保持严肃地说道。「纯粹是和这样的小木曾在一起很愉快啦。平易近人、笑口常开、愿意温柔聆听我的要求……而且又喜欢唱歌,我希望小木曾能保持这样的性情,哪怕稍微失态也没关系啊。」
『北原同学……』
「可是,难得小木曾视我为『伙伴』,我却做出那种背叛你的行为。当然,我想替自己开脱也不是办不到。例如一开始来不及告诉你,之后也找不到机会开口之类的。然而对小木曾来说……只会觉得自己被孤立吧?所以请容我向你道歉,是我伤害了你,对不起。」
『…………』
小木曾沉默了一阵子,我知道她有在听我说话,因此我也静静地等待回应。
良久,电话里传来了小木曾的声音。
『我初中的时候……』
「……嗯。」
『我初中的时候,和任何人都处得不错,我有很多的朋友和很重要的伙伴。我动不动就和朋友黏在一起,黏到朋友都会嫌我烦呢。当时的我从来不会掩饰自己。』
「这样啊?」
『每天放学和大家逛街,假日和朋友游玩一整天,或是像昨天那样住在朋友的家里……无时无刻都很开心呢,我真的很喜欢那些朋友喔。』
小木曾接着说道。
「不过,越是亲密的朋友……越容易因为一些小事分崩离析呢。」
「咦……」
『我以前真的很喜欢她们……还当她们是伙伴呢……』
「小木曾……」
小木曾一点一滴地,说出了那段不堪回首的往事。
曾经有五个很要好的女孩,从一年级的时候就一直待在一块。
五人欢度了愉快的暑假,到了初中三年级的秋天。
小木曾被一位很受其他女孩欢迎的篮球社队长告白了。
可是那个篮球社队长,是五人组之中的领袖始终单恋的对象。
不消说,小木曾拒绝了对方的告白,但她的朋友似乎无法忍受这件事情。
从那天起,没有做错任何事的小木曾,无辜失去了四位伙伴。她费尽唇舌解释、道歉,也无法修复彼此的关系。
小木曾没有被欺负,而是被一路欢笑走来的伙伴彻底忽略了。
她孤独地度过冬天、新年,以及毕业典礼……。
「好过份……」
『所以,上了高中以后我才会改变待人处事的态度。和别人保持距离、不过度深交就不会遇到那样的事情了。』
原来是这么回事啊……
峰城大附属小姐营造的孤高形象,纯粹是这件事的附加包袱罢了。
『当然,伪装自己过日子很寂寞喔。可是,我不想再受伤,也勉强自己习惯了。后来每天都过得很普通……也就不会去在意寂寞了。』
小木曾语带不满地说。
『……然而,这都要怪北原同学喔,是你发现了真正的我。』
「咦……」
『你知道我打工的秘密,却没有告诉任何人……你邀请我加入轻音乐同好会时,也是到最后才承认自己知道我打工的秘密。这件事对你来说,也许没有告诉别人的必要,可是对我来说——有人愿意替我保守秘密,我真的非常开心喔。』
这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小木曾却一直记在心里。
『替我保守秘密的人,称赞了我的歌声……还邀请我成为伙伴一起努力。你带给我演唱会这个目标,以及其他新的朋友。所以我……我才会回忆起过去,找回那个真心快乐过活的自我。我好不容易才遗忘的,是你害我——』
「小木曾……」
我的任性要求,竟会带给小木曾这么大的影响——我既感到歉疚,又带有一点并非歉疚的情感。
『咦……想不到我连这些事都告诉你了。』
「对不起,害你说了这些事……不过,谢谢你愿意告诉我。」
『……啊哈哈,北原同学向我道谢呢。』
我听到电话中传来平淡——但又明确的笑声。
『呼……真不知道我到底想怎么样,我也不太了解自己的事情呢。我是真心喜欢北原同学和冬马同学的……大家都是伙伴,你们感情良好本该是件好事啊……』
「…………」
『可、可是,一想到那里没有我……不是三个人在一起,我总觉得……』
没错,不是三个人。
本该三个人的伙伴,其中两个偷偷练习、偷偷举办合宿。
换言之,三个人变成了两个人和一个人。这种情况看在小木曾眼里,又勾起了她过去的伤心往事吧。
『……呐、已经过十二点了吗?』
「嗯?呃呃……没有,现在才十点喔。」
「这样啊,还有两个小时……我说过,一到明天我就会恢复精神了嘛。」
「咦、啊……」
『对不起,说了这些无聊的事情。明天见面时我会恢复正常的,我这么麻烦的性情……今天过后就会消失了,所以……』
「……你先等等,你不需要隐藏自己没关系。」
『咦?』
「你没必要隐藏自己了。不管是什么样的你,我都不介意的。麻烦或失态也无所谓,相对的……希望你还能当我是伙伴。」 ,
这是我真诚的言语。
「能和你在一起,我也很开心啊。没有你的话,根本也不会有这一切。因此,希望你今后也——」
『……不要。』
「也一起——咦?小、小木曾?」
『不要……北原同学……我再也受不了孤独了,我想和伙伴永远在一起。可是,我真的再也不想被伙伴排挤了……!』
虚弱、无力,却是真心倾诉的声音。
『我真的很讨厌、很害怕那样……我好担心你们总有一天会离开我……所以我已经不想要伙伴了……』
「你、你先等一下,小木曾。」
『对不起、对不起,北原同学……晚安——』
瞬间。
我吸了一口气。
随后大喊。
「我绝对不会离开你的,小木曾!」
『咦………………!?』
「…………」
『…………』
「……小木曾挂断电话了吗?」
『没、没有挂断喔,电话还是在通话状态!』
小木曾慌张地回应我。听她这么说,我才发现电话没有挂断后的声音。
『你、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咦、我是说……呃、小木曾你怎么突然……」
『别管这么多了,快点好好告诉我啊!不要拖拖拉拉的!』
「是、是。」
小木曾十分激动,不晓得她是生气还是着急。
『……说啊?』
「我的意思是……今后我不会让小木曾有被排挤的感觉了。直到你讨厌我为止,我绝对不会离开你的。」
『…………』小木曾思考了一段时间。『……真的吗?』
「真的。演唱会结束或毕业后也一样,直到你讨厌我为止,我会永远陪伴你的。」
『你真的……没有骗我?』
「嗯,我答应你。」
『……我会相信你喔?你要是骗我……我会一蹶不振喔……?』
「放心吧,我保证不再让你受伤害了。」
『北原同学……』
「所以……哈、哈啾呜!」
我打喷嚏了。……喂、我在搞什么啊?
『吓、吓我一大跳呢……你没事吧,北原同学?』
「对不起、小木曾,我有点冷啦……啊。」
『咦?』当我发现自己说错话,已经太迟了。『北原同学……你不是在家里吗?』
「呃、我是在家里啊,只是电热器出了点问题……」
『你说谎我会哭喔?』
「…………」
唉、无奈啊。
「……对不起,其实我——」
◇
「北原同学!」
小木曾仓皇地冲出家门,她一看到我当场叫了出来。
「……唷、晚安。」
「你还有心情道晚安!为、为什么……为什么你会在我家前面呢……!?」
「啊、对不起,这样很像跟踪狂对吧?哈哈。」
「我不是这个意思!天气这么冷,你为什么……」
没错,这里是……小木曾家前面的马路。
「你一直在这里和我讲电话吗……不对、北原同学,你什么时候来的?」
「呃、我刚来没多久——」
「北原同学!」
「……大概两个小时前,从一开始打给你的时候。」
「天啊……」
和小木曾在车站分别后,我打电话给冬马,思考该怎么做才好。
结果,我选择来到这里。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这么做?」
「……我认为,我必须来到这里。一想到小木曾抱着什么样的心情回家……应该说,一想到我害你抱着什么样的心情回家,我得先聊表歉意才有资格向你道歉。」
幸好没人报警说我是可疑人物,否则我也没机会道歉了。
「可、可是,万一你感冒了怎么办!?下礼拜就是演唱会了不是吗!?你怎么……」
「呃、这个……啊?」
小木曾伸出双手,握住我没戴手套的手掌。白晰纤细的玉指,散发着温暖的体温……奇怪、这是什么情况?
「你……你都冻成这样了……」
「那个,小、小木曾?」
小木曾的手很温暖,她的好意我也很高兴……然而在路上被握住双手挺害羞的,没有其他人看到也一样。
「对不起……如果我早点接电话,你也不必……」
「咦?别、别这么说啦。这不是你的错,是我自做主张……」
「不过……」
「没关系啦,你肯接我电话,我很开心。」
语毕,我对泫然欲泣的小木曾报以一个微笑。
「你没有关掉手机的电源,我就该谢天谢地了。啊、你不介意的话,可以让我把刚才的话说完吗?」
「……咦?」
「从明天起,希望你仍是我重要的朋友和伙伴,陪我一起努力下去吧,拜托你了。」
「北原同学……」小木曾紧握我的手说。「……我很麻烦喔?」
「我知道,没在怕的。」
「我也许比冬马同学还麻烦喔?」
「哈哈、你是这么看冬马的啊?没问题,你的性格再怎么麻烦,我也不会离开你。」
我不想再伤害小木曾——不想再伤害这么善良的人了。
「……嗯,我知道了。那从明天起……也请你多多指教罗?」
小木曾说完后,终于露出了我熟知的微笑。
「小木曾……嗯、请多指教!」
我的手被握住,所以没办法摆出胜利姿势……呃呃、小木曾同学,请问你要握到什么时候呢?
「啊、还有啊。你以后若过上了什么困难,尽量告诉我没关系。当然,你不想说的话也无所谓啦,在我能力所及的范圈内,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
「咦?……任何事?」
「说是这么说啦,搞不好我也帮不上什么忙,啊哈哈……小木曾?」
小木曾的表情莫名变得很严肃。
「你说,在你能力所及的范围内,愿意为我做任何事对吧?」
「啊、是没错,嗯……?」
这股气氛是怎么回事……她到底想让我干什么?
「那么……我希望你称呼我雪菜。」
一时间,我听不懂小木曾在说什么。
「啥?……咦咦!?」
「没问题吧?这个要求不困难啊?」
「不行不行你先等一下!这、这不是能否办到的问题……为、为什么啊!?」
这个出乎意料的要求令我大为讶异。
「因为,直到初中为止,大家都是这样称呼我的。我希望……朋友能直呼我雪菜。」
「唔……」
她都这么说了,我也没理由拒绝啊……
「当然,从今以后都要这样叫喔?在学校也一样。」
「咦咦咦!?」
「……我们……是朋友吧?」天啊、不要用这种眼神看着我啊!「你愿意、答应我的要求吧?」
呜呜呜……永不相负的保证是我承诺的,请她成为我的伙伴也是我要求的……我不得不答应她了。
没问题的,你冷静一点啊,春希。你不也直呼依绪的名字吗——虽然这两个人完全无法相提并论就是了!
「那、那……那我要说罗。」
「思。」
「雪、雪、雪……菜。」
「要好好说啊。」
「雪……雪菜!」
「……嗯。」
小木曾开怀地笑了,握住我双手的力道也稍微转强。
……我的脸有没有变红啊?
「我、我也该回去了,明天见啦……」
「啊、等等!你的身体都冻僵了……我先从家里拿点东西给你!不对、你先进来我家坐一会吧!」
「你,你冷静一点,小木曾!现在时候不早了……」
「……你叫我什么?」
「啊。……冷、冷静一点啊,雪菜。」
经过一番缜密的协议,我总算不用进入小木曾家叨扰了。如果现在见到她的双亲,我说不定会(紧张到)晕倒吧……
「来、这是暖暖包,保温瓶里装了热茶喔。」
小木曾从家中张罗保暖的物品,装入了塑胶袋里交给我。
「这、我不好意思拿这么多东西啦。」这些东西我在便利商店买就行了。
「不行!你要知道,你的健康对轻音乐同好会很重要。保温瓶用完再还我就行了,啊、对了……这个给你。」
「咦……」
小木曾在我手上套了一个淡蓝色的连指手套。
「这是我的手套,你用可能有点太小……总之你先拿去吧。」
手套?小木曾的手套……咦咦!?哇啊、我超害羞的啦!
「这、这、这个真的不太方便吧!」
「不管,天气这么冷,你要好好戴着手套回家喔。」
「呜呜……」
怎么回事,感觉小木曾变得比之前更强势了……。
也罢、目的达成了,回家吧。
「那明天见了,小木——」
「…………」
「明、明天见了……雪菜。」
「嗯、明天见,春希。」
我正要跨出一步,动作顿时停了下来。
「……你叫我什么?」
「春希啊。」
「咦、呃,可是……」
「只有你叫我名字也怪怪的嘛。况且,依绪也都称呼你春希不是吗?」
小木曾寻求我的同意,还用犯规的可爱眼神仰望我。
「有人反对吗?」
「…………」
戴着小木曾给的手套,我哪敢举手反对呢。
「好,那我就叫你春希罗。」
「请随意吧……」
糟糕,我开始感到不安了……我是不是弄巧成拙了啊?」
「我叫你春希,你要叫我什么?」
「……雪菜。」
「嗯、很好。」
「雪菜」嫣然一笑,四周没有其他外人,她却挨近我耳边说悄悄话。
「从今以后,你都要这样叫我喔?」
「唔……!」
「晚安,明天见罗。」
不知道我是以什么样的表情凝视着雪菜转身入门的背影。
我站在星空下,手套温暖着我的身心。
Piece of:和纱
「……真受不了。」
和纱几乎在同一时间收到他们二人的简讯。
看着连内容都差不多的两封简讯,和纱无奈地耸肩。
他们也真会给人添麻烦。
和纱叹了一口气,当中却夹杂了安心的气息。
「嘿咻。」
和纱将手机放在地下室的地上,从包包里拿出文件夹中的活页笔记。那是武也偷偷拿给她的东西,希望她能利用空闲的时间帮忙完成。
「我看看喔……噗。」
和纱看着纸上的内容,忍不住笑了出来。
这是那家伙想出来的?
「真不像他会做的事……该怎么说才好呢……呵。」
和纱笑着看完,伸展练琴后的疲惫双臂。
「呼啊啊……」
和纱很想睡觉,个人练习加上指导伙伴的工作,带给她很沉重的疲劳负荷,她只是没有表现出来罢了。
话虽如此,这是一种很舒适的疲劳感。和纱充分感受到遗忘已久的——不对、这也许是她第一次感受到的充实感。
和纱自问,自己究竟是何时乐在其中的?她从没想过,自己会如此认真看待学园祭的乐团表演。
「嗯……感觉不坏就是了。」
和纱自嘲般地嘀咕道。
过去,她没有和别人完成相同目标的经验。现在想想,干这种傻事也不坏。
所以,她没有时间伫足不前了。
他们回去以后,和纱一直睡到被简讯吵醒为止,但这点程度的睡眠时间根本不够。
不过……她也不能再浪费时间休息了。
「……来得及吗?」
和纱自我诘问。
答案从一开始就决定了。
「不对……」
是一定要赶上才行。
和纱决意完成这个构想。
她要造就一场最棒的演唱会。
并且,达成他的心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