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5章 修学旅行（15）

　　从岚山上下来，路过天龙寺。
　　不出所料，从这里到前往渡月桥的路程上，一如想像中那样塞满观光的游客。
　　星野鹿见拉着栗山樱良站在大片的枫叶前合影拍照，负责摄影的，是置身人群内照样光彩照人的多崎司。
　　星野花见陪着奶奶进入天龙寺里边，参拜佛像，买平安符，顺便买绘马来写下愿望。
　　寺庙门前是条非常热闹的商业街，有许多特色小店，还有贩售小吃速食物的店家，从四处飘来的食物香味迅速吸引了星野鹿见的注意力。
　　“多崎，鹿见饿了~”
　　小笨蛋拍了拍小肚子，眼巴巴地看着姐夫：“一起去买吃的吧！”
　　“想吃什么？”多崎司问。
　　“可乐饼、炸鸡排、肉包子、关东煮……对了，小樱良要什么？”
　　“我不用。”栗山樱良看向多崎司，告诫道：“等会就要回去了，你别买太多给她吃，不然中午饭吃不下。”
　　多崎司点点头：“嗯嗯。”
　　随后，他忍不住露出一个颇为古怪的笑容。
　　部长大人这语气，像极了老妈在警告老爸不许给女儿买零食。
　　注意到他古怪的笑容，栗山樱良伫立在原地，双眼直直瞪着他：“从你的表情上来看，我在你的脑海里肯定又遭受到了什么猥琐的待遇。”
　　“绝对没有，”多崎司摇头抗议，认真道：“是非常温馨的待遇，并且还很幸福。”
　　栗山樱良当然不可能知道他空中的温馨幸福是什么。
　　但想来应该是一些会令人起鸡皮疙瘩的事。
　　比如说……吻自己？
　　“放弃幻想吧你，”部长大人得意洋洋地挺起胸膛，用居高临下的语气说道：“我才不会和一个恶心的腿控有什么温馨幸福的事情。”
　　多崎司注意到。
　　平常她那一马平川的胸部，挺起胸膛后居然有了一定的规模——虽然还是几个女人当中最小的，但对比春天时的她，也算是进步巨大了。
　　“部长大人，我蛮好奇的……”
　　说完，多崎司转身朝卖小吃的店铺走去，栗山樱良下意识跟上他的脚步，并肩问：“你好奇什么？”
　　“为什么你现在和我讨论任何事，都要以我对你抱持好感为前提？”
　　栗山樱良把头一偏，摆出疑惑的样子：“难道不是吗？”
　　这模样非常可爱，在认识的所有人里排第一。
　　这一点多崎司很早之前就知道了，以前的他一点都不觉得赚到了，但现在他发现只有在面对自己的时候，部长大人才会有这么可爱的姿态，简直就是赚翻了。
　　“不是，你未免也太自恋了。”多崎司看着从身边跑过的人力车，摇摇头：“从一开始就这样，得亏我脾气好忍了下来，不然你现在还是一个朋友都没。”
　　“没关系，你不还是一样喜欢我。”
　　说这话时，栗山樱良又恢复了平日冷淡的表情，看不出有什么情绪。
　　“部长大人，要不要考虑去做一下前额叶摘除手术？”
　　“说话最好修饰一下喔，除非你想去北海道种土豆。”栗山樱良冷笑着看他，不过眼神恐怖到没有一点笑意。
　　“不错的提议，”多崎司点点头，“诗织家那个小村庄风景非常不错，有机会我带你去那玩上几天。”
　　“要去也是找诗织，何必要你带？”
　　“好歹我也是半个主人！”
　　“无耻……”栗山樱良撇了撇嘴，眼神飘往保津川对面的山林。
　　秋季的山林散落开各种色块，绿色黄色红色，与清澈的河水交映，波光潋滟美不胜收。
　　买了吃的回来，星野花见也刚好搀扶着奶奶出来，远远地看到多崎司手上提着的袋子，她头上那根美食雷达就竖了起来。
　　然后……
　　从天龙寺前往渡月桥的路上，她上一口可乐饼，下一口炸鸡块，还没来及咽下去，嘴里又塞满了肉包子。
　　害得笨蛋鹿见又要自己去买吃的。
　　嗯……
　　理解。
　　毕竟现在快到中午了嘛，她本身又是个吃货，在吃午饭前先吃点零食填填肚子也行的，但是……你一个人吃五个人的份未免也多了点吧？
　　“姐姐大人，”多崎司委婉地叹了口气，“中午我下厨，你要不留一点肚子出来？”
　　“咦？”
　　星野花见盯着他：“确定你下厨？”
　　“保证让大家都吃得满意。”多崎司拍着胸脯保证。
　　“那么，分点给小樱良吃？”星野花见看着手里刚吃了一口的包子和大半块鸡排，用求助的眼神望向栗山樱良。
　　“我……”栗山樱良本来不太想吃。
　　但她的小嘴刚刚张开，就被塞进去了一个大肉包。
　　部长大人腮帮子鼓鼓的景象难得一见，多崎司看得入神，甚至有种看到自己女朋友养的松鼠般的幸福感。
　　栗山樱良回头，瞪了他一下。
　　看到她充满“不许笑我”的意思的警告的视线，多崎司赶紧收住自己的姨妈笑。
　　“你也帮忙吃点。”星野花见手一伸，一大块鸡排怼到他嘴边。
　　“我……”
　　“嗯？”
　　“我最喜欢炸鸡排了。”多崎司咬了一大口，舌头不小心舔了下她的手指。
　　“恶心~”
　　星野花见嫌弃地收回手，照着他的牙齿印啃下去。过了一会，她看到多崎司把嘴里的咽下去后，“噗嗤”地一笑，又把手上的自己啃得津津有味的炸鸡排递过来：“张嘴。”
　　“怎么感觉我是被你圈养的小猪仔？”多崎司乖乖咬第二口。
　　星野花见哈哈一笑：“你本来就是只特立独行的猪。”
　　两人吃着同一块炸鸡排，身体渐渐靠到了一起。
　　“……”栗山樱良看着看着，忽然觉得嘴里的肉包子一点都不香了。
　　在三人的前面，星野奶奶拉着小孙女，边把刚才从寺庙里买的“学业进步”御守套在她脖子上，边和她讲一点她母亲生前在京都发生的往事。
　　从天龙寺出来没多久，耳边传来一阵沙沙的声响。
　　多崎司仰起头观看，发现是这里是一片茂密的竹林，风一吹过来，竹叶便会发出密集的摩擦声。
　　竹子多到数不清，长得很高，彼此靠在一起在头顶延伸，使得小路变成了一条气氛幽静的隧道。
　　这里是岚山著名的竹林道。
　　很多旅游节目都有重点介绍过，两排竹子不断往前延伸，如同没有止境的绿色海洋，风把竹叶吹拂得摇曳不止，使整个空间都散发沁凉的气息。
　　“这里真漂亮漂亮……”栗山樱良停下脚步，仰头看着洒落进来的破碎阳光，“可惜没带画板过来，不然可以在这里写生。”
　　稀稀落落的竹林，是此地景致的特色。
　　在多崎司看来，秋季的竹林，是山谷感情的一种装饰。
　　“要不要回去拿？”星野花见问道。
　　生长于此，她看惯了京都近郊的千里竹林，对这里的景象并不稀罕。不过要是小樱良喜欢的话，她也乐意陪小樱良在这里呆一个下午。
　　“不用了。”栗山樱良拿出手机，“拍几张照片就好回去对着画也行。”
　　“快来，我们合影一张。”星野花见拉着她，左看右看寻找拍照的角度。
　　此时正值中午。
　　有风也有阳光，和煦的阳光从竹林缝隙照进来，搭配悦耳的声音，竹叶仿佛活了过来般，变成一丛丛蜻蜓的翅膀，同阳光嬉戏作乐。
　　选好拍照的角度，星野花见招呼道：“多崎来给我们拍照。”
　　多崎司走过来，拿过部长大人带着猫猫壳子的手机，对准两人。
　　镜头里，星野花见双手环抱着栗山樱良的肩膀，头微微朝她这边歪过去，脸上带着直率爽朗的干净笑容。而部长大人嘛，脸颊微红，略有点感到害羞，额前的刘海被秋风微微摇曳。
　　洒落在竹叶上的阳光，像透明的小鱼，哗啦啦地游到一大一小两个女人身上。
　　多崎司屏住呼吸，心跳快得无以复加。
　　按下快门的那瞬间，他感到微微的耳鸣，只能听到一种像是海风吹过生锈铁丝网的那种声音。
　　与此同时。
　　一副从未见过的画面浮现在脑海里。
　　漆黑走廊的前头，出现一道小小的光亮，若明若暗，犹如透过好几层窗帘泄露出来的微光。
　　他手扶着墙壁，往前走，来到一个房间前。
　　推开门，往里一看。
　　星野花见与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女孩相拥而眠，光线从床头的百叶窗泻入。
　　他站在门前，对着两人看了半天。
　　然后朝着里面前进，刚迈出第一步，所有的图像倏然消失。
　　“欸，发什么呆？”星野花见敲了下他额头，疑惑地问道。
　　回头神来，多崎司情不自禁地笑道：“你们两个太好看了，以至于我都产生了幻觉。”
　　“都说了我很可爱，”栗山樱良来到他身边，露出轻视笑容：“怎么样，这下子你无法再骂我自恋了吧？”
　　“很可爱是事实，很自恋也是事实，两者并不冲突。”
　　“基于事实作出的判断，”栗山樱良的脸颊微微鼓起，“这样不能称之为自恋。相反，你这种不基于事实认定我对你有好感的，才是百分百的自恋！”
　　“不好意思，我们是同类。”多崎司自损八百似地说道，“我百分百是自恋，你也百分百是自恋。”
　　“为什么我会被你这种人当成同类，真教人生气。”
　　“的确啊，虽然你的魅力和我相差无几，但其它方面都远远不及我，和你当同类真是严重拉低了我的水平。”
　　“想得真是天真，难不成你只靠着骨髓反射在过日子？”
　　“这是什么蠢问题？”
　　“瞧，多傻气，越来越觉得你这人难以相处，就算是只会动的单细胞生物，都比你看起来要更顺眼。”
　　“你这是妒忌我知道不！”
　　“妒忌你什么？”
　　“妒忌我变成猫娘后，胸比你的要大！”
　　“……我才没有在意这个！”
　　两个人就这样你一句我一句地吵了起来，星野花见在一边看热闹，不时往火堆里加一把柴，巴不得他们打起来样子。
　　熙来攘往的游客不断从三人身边走过，吹着微微秋风静静的欣赏风景。
　　中场休息，两人各自补充了点水分，准备进入下半场。
　　“停！”星野花见站在中间，把两人分开：“奶奶和鹿见都快走回到家了，你们两个能不能懂事点？”
　　栗山樱良恶狠狠地瞪了多崎司一眼，转身拉着星野花见的右手手臂：“姐姐我们去渡月桥吧，别理那个渣男。”
　　“姐姐我们去渡月桥吧，”多崎司马上牵起星野花见的左手，十指相扣：“那种性格恶劣的大小姐，和我们不是一路人。”
　　星野花见左右转头，各看了两人一眼，露出哭笑不得的表情。
　　出了这片竹林，再往前走了几百米就看到一座假设在保津川上的桥梁，主体是钢混设计，桥头和栏杆是木制。
　　桥的这头和那头聚集着好一些人力车车夫，统一着白色的T恤，背后以“岚”字为标记。桥上有很多鸽子，不怕人，不少游客买了食物在那边喂鸽子。
　　“那就是渡月桥。”星野花见看着全长150来米的桥梁，科普似地说道：“据说在平安京时代，此桥被龟山上皇形容‘像是从一望无垠的月光上走过去’，所以得名‘渡月’，听起来是不是很有韵味？”
　　多崎司对这里还算了解。
　　当然没亲自来过，不过由于渡月桥自古便是日本文人的大爱，出现在各类历史典故或文学作品之中，所以他云体验的次数非常多。
　　走到桥头，栗山樱良松开手，撇开星野花见和多崎司，独自来到桥边。在她的下边，是铺满铺满小石子的河床，有人在拍照有人在遛狗，气氛很是舒服。
　　多崎司看着她单薄的背影，忽然想到渡月桥又被称为是情人桥，这里流传着一句话：凡是情侣来到这里走过的，都将永远相亲相爱，不会分离。
　　部长大人大概也知道这样的话吧……他回头看过去，刚好对上星野花见清澈透明的视线。
　　她轻轻地开口，在多崎司耳边说道：“这里可是京都情侣约会的圣地哟，一起走过这座桥的都可以圆满走进婚姻殿堂~”
　　多崎司抓紧她的手。
　　两人手牵着手，踏上桥头，一直走到中间的位置，才停下来。对面的栏杆有个年轻人在卖唱，不过此时刚好处于休息时间，没有声音传出。
　　秋日晴空万里，保津川水量充沛，清澈到可以看见河底的鹅卵石，略带寒意的秋风拂过河床，金色的芒草令人心旷神怡地摇曳着。
　　偶尔，会有一艘小船顺着水流飘下，船上的年轻师傅在呐喊泊岸，为整个宁静高雅画面添上一些生活色彩。
　　“风景真美……”多崎司搂着星野花见柔软的腰肢，嗅着她的发香：“从小就在这样的环境下长大，难怪姐姐大人可以长得又漂亮又充满灵气。”
　　星野花见很惬意地把下巴搁在他的肩膀上：“什么灵气？”
　　“就是得到上天偏爱的那种气质。”
　　“不理解。”
　　“证明给你看，”多崎司牵着她的手，朝栏杆上的一只鸽子伸过去：“只要姐姐来到了，没有什么可以拒绝你的魅力。”
　　“我这叫回来。”星野花见纠正他。
　　“对对对，”多崎司乐呵呵地说道，“这种情况啊，就是远嫁东京的媳妇回娘家了。”
　　星野花见又一次纠正他：“你是入赘！”
　　“有区别吗？”
　　“有点。”
　　“什么区别？”
　　“入赘之后，你是住在我家，花我的钱，听我的话！”星野花见紧绷着脸，用平常在讲台上的严厉眼神看他。
　　多崎司不为所动，依旧是亲切而又调皮地笑着看他。
　　慢慢地，星野花见嘴角开始上扬，很快扑哧一声笑出来。
　　一头扎在小男友的怀里，她亲昵地蹭着他的胸口，语气略带撒娇的那种甜腻，“好好好，没区别……我的就是你的，你的就是我的，不分彼此。”
　　“对了，鸽子。”多崎司朝鸽子看过去。
　　星野花见也抬起头来，看向站在栏杆的那只白色胖鸽子。
　　边等待多崎司的小把戏，她边在心里计算这只鸽子拔了毛还剩下多少肉，该用什么烹饪手法来料理会更好吃点。
　　白白胖胖的鸽子转头，往这两个人类看过来。
　　黑不溜秋的眼珠子里，满是疑惑。
　　“小家伙，过来。”多崎司抓着星野花见的手，放到它身前的栏杆上
　　胖鸽子扑棱两下翅膀，呆头呆脑地走进这个女性人类的掌心。
　　“哇，那么乖？”
　　然后。
　　女人的头上忽然翘起一根呆毛：“多崎，这鸽子长得那么可爱，味道一定很不错才对！要不我们捉回去晚上加餐？”
　　胖鸽子：“……咕咕？”
　　此情此景，让多崎司想起了曾经做过的一个梦，当时他梦到自己变成了一只乌鸦，也受到了和这鸽子一样的待遇。
　　找个吃货女友……真令人又好气又好笑。
　　“鸽子鸽子~”多崎司从她手中接过鸽子，轻轻把鸟喙搁在自己的鼻子上：“麻烦请你见证一下，我和花见姐走过渡月桥之后，很快就会带着她步入婚姻的殿堂。”
　　星野花见笑眯眯地看着他。
　　没有说话，不用说话，只需要把这一刻的画面和温暖，印在记忆最深处的地方即可。
　　“再见，小家伙。”
　　多崎司往前伸出手，鸽子拍翅飞离，沿着河床飞去。正午暖洋洋的阳光照在他的脸上，漾出最简单的笑容。
　　星野花见伸手，勾住他的脖颈把他拉过去，直接吻住他的嘴唇。
　　对面的栏杆，年轻人抱着吉他，重新开始营业。
　　唐红浸染流水时
　　愿我与你心相连
　　在河水的潺潺流动中祈祷
　　伴随着歌声，水流撞在桥墩上溅起的美丽的水花，阳光落下，照得水面熠熠生辉。
　　亲吻结束。
　　两人相拥着说了一会儿话，走到桥的另一边，往前走一点有个小火车站，可以搭乘火车下山。
　　多崎司回头望了眼，栗山樱良依旧在桥的那一边，从这里看过去，她的身形轮廓模糊不清，小得可怜。
　　星野花见拍了拍他的脸颊：“去吧小樱良接过来吧。”
　　“呃……”
　　“就只有这一次机会，不去拉倒。”
　　“去！”
　　话音刚落，星野花见一把揪住他耳朵，用力一拧：“好你个多崎司，就一心里想着和小樱良一起走过渡月桥是吧？”
　　“……疼，您轻点。”
　　“还想不想去？”
　　“想……”
　　星野花见松开手，白了他一眼：“我在前边的车站等你们两个。”
　　“Yes，madam！”多崎司立正行礼，目送着姐姐大人转身离开，才往桥的另一边跑过去。
　　保津川潺潺的流水声中，游船一艘接着一艘顺流而来，船里奏着悠然的雅乐，在宛如燃烧一般的岚山红叶中缓缓地划过。
　　栗山樱良听到脚步声，转头看过来。
　　秋风吹过发梢，带来些许凉意，那条长长的马尾自然地摇曳出好看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