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7章 千叶美穗的计划

　　11月8号，修学旅行回来的第一周。
　　凉爽的秋风自稍微开着的窗户缝隙吹进来，教室里一片宁静，只听得见时钟的走动，以及书本翻页的声音。
　　距离放学还有二十分钟。
　　多崎司手里夹着自动铅笔，视线漫不经心地看着向窗外。
　　好大一群乌鸦飞来，不怀好意地在校职工养的灰鸽子头上盘旋。
　　“欸，多崎。”村上水色忽然拍了拍他的桌面。
　　多崎司回过头：“什么事？”
　　“体育祭和我一起训练吧~！”村上同学眉飞色舞地说道，“凭借我的身体素质，一定可以在体育祭上大出风头，从而吸引到无数女孩的目光，再之后……”
　　多崎司点点头，出声打断他：“好呀，一起训练。”
　　“欸？”
　　“惊讶什么？”
　　“你居然回答的那么爽快……”村上水色伸出手来摸摸他额头，“没有生病？”
　　多崎司拍掉他的手：“我要参加很多项目，这段时间免不了要在操场上逗留到很晚，有你在的话，就可以帮我挡掉很多搭讪了。”
　　“你居然把我当成工具人！”
　　就在村上水色伸出双手，准备掐死这人的时候，星野花见踩着高跟鞋走上讲台。
　　“占用大家一点时间，开一个简短的班会来讨论下体育祭的事宜。”
　　以充满热情的声音抛出这句话，姐姐大人双手静静地交于胸前，以锐利到仿佛能贯穿人的视线瞪着多崎司。
　　‘你懂的！’
　　‘我懂……’
　　“和往年一样，今年的体育祭也有班级对抗以及社团娱乐两种形式，”星野花见停顿一下，笑眯眯地看着多崎司：“希望某些同学要清楚自己的身份，首先他得是F班的一名学生，然后才是某个社团的成员！”
　　多崎司：“……”
　　“让你和栗山同学关系那么好，”村上水色回过头，贱兮兮地嘲讽多崎司，“现在知道错没有，星野老师吃醋啦！”
　　星野花见敲敲讲台：“村上同学，安静！如果你精力很多的话，那么体育祭长跑的项目，你全都报名吧。”
　　村上水色缩了缩脖子，不敢吭声。
　　班会课接着讨论学园祭报名的内容继续展开，气氛很热烈，尤其是体育委员那个大块头的情绪最高涨。
　　可以理解。
　　学校运动会对于每个学生而言，都是个大型撒欢、歌颂青春的盛大活动。
　　特别对于运动社团的男生们来说，这可是能够大显身手，在女孩子面前展现男性雄风的绝佳机会。
　　抓住这机会，成功得到心仪女生的青睐，从而摆脱单身过上令人羡慕的现充生活……会有这种不切实际妄想的男同学，绝对不只村上同学一个。
　　下课铃响起后，星野花见离开教室。
　　马上飞奔出教室的人，和隔壁座位同学谈论晚上活动的人，慢慢整理自己东西的人等等，而有兴趣参加比赛项目的学生们自发地围在班长身边，报名要各自要参加的比赛。
　　多崎司收拾好书包，出发前往ATF部。
　　随着秋天逐渐走向尾声，日照的时间也越来越短，下午三点半的天空已经开始染色，晚霞丝丝缕缕。
　　通往社团大楼的路上人来人往，不时有男生被女生追着一路打闹而过。
　　架空走廊的拐角处撞见栖川唯。
　　她静静地站在玻璃前，眺望四谷方向，西斜的阳光阳光穿过玻璃窗，照亮她的侧脸，那头金灿灿的长发微微染成了酒红色。
　　多崎司来到她身边，本想说几句话，但又觉得这样的构图十分美好，不忍心打破，便和她并肩站着看向远方，让自己也成为画面中的一部分。
　　不管走到哪，栖川唯在学校里里总是能轻而易举地引起周围学生的注意力，男生们爱慕的目光紧紧盯着她，女人们则投以带点崇拜的视线。
　　多崎司来到后，聚焦在两人身边的目光更为密集。
　　少女金发碧眼，好看的双腿套着纯洁的白色裤袜，胸腰臀的曲线都堪称完美；而少年挺直着背，眉眼带着干净的笑意，阳光帅气充满自信。
　　两人光站在那里，周围的空气似乎都飘忽着荷尔蒙的气味。
　　看了一会风景，多崎司问：“在等我？”
　　栖川唯低垂的睫毛轻轻颤动，优雅地扬起脸：“除了你还能找谁？”
　　“有事请吩咐！”
　　“体育祭筹办的事，学生会那边我已经去过打过招呼了，筹办工作依旧由我来负责。”
　　“大哥又要我当助手？”
　　“不要叫我……”栖川唯的小嘴唇嚅动了下，随即非常无奈地长叹一口气，“算了，爱叫就叫吧。只要你能和学园祭那样完成助手的工作，我就当没听见。”
　　“这个没问题。”
　　“那好，再见。”
　　金发少女嘴角轻微上扬出一个小小的弧度，但她立马转过身，裙摆飞舞间，朝综合大楼走去。
　　“欸，大哥等等。”多崎司追上她，“这次的社团对抗赛，你代表剑道部？”
　　“不参加。”栖川唯撩着耳边的头发，脸上几乎毫无表情地说，“另外，我早就退出剑道部了，你不知道？”
　　“……哦，知道知道。”
　　“我什么时候退出的？”
　　“……”多崎司一时语塞，只能投降似地举起手：“大哥，是我错了，是我不对，以后我一定会更留意有关大哥的一切，包括你一顿饭吃多少粒米，一口牛排嚼几次才咽下去。”
　　栖川唯冷哼了声。
　　“跟我去学生会办公室。”她冷冷地命令道。
　　多崎司看了眼时间，距离社团活动结束时间还有一个多小时，便瞬间忘掉本来去ATF部看腿的打算，跟着栖川唯来到位于综合大楼四楼的学生会办公室。
　　一打开学生会办公室的大门，一股混合着茶香的暖气扑面而来。
　　“呀，哈喽，多崎同学我们又见面了。”办公室里只有一个女孩，注意到推门而入的两人，她立刻温柔地举手招呼，乌黑的长发也跟着晃啊晃的。
　　千叶美穗。
　　私立北川学园学生会会长，三年级学姐，为寻找一位优秀的继任会长而盯上了多崎司的美少女一名。
　　“千叶学姐好。”多崎司客气地回应。
　　“请坐，我们今天好好聊聊。”千叶美穗手里托着茶壶，冲着两人微微地一笑。
　　温暖的秋日夕阳照在那光亮而美丽的额头之上，使得她身边围绕着一股柔和的气息，清澈的眼睛不时俏皮地眨几下，又透露出一点活泼的个性。
　　只凭第一印象来看的话，她是那种会令人觉得和她相处起来一定很愉快的人。
　　多崎司坐在到沙发上，桌面上有一盘刚拿出来的可丽饼。
　　此时的他，莫名地想起刚开学那会，村上水色就和他说过‘学生会会长是个气质很棒的黑长直’之类的话，如今看来村上君果真没有夸大。
　　“今天栖川同学来找我要体育祭执行委员会委员长职位的时候，我就想着把你们两个人叫到一起聊聊天。”
　　千叶美穗不急不慢地说着，拎着茶壶往两只崭新的马克杯里倒茶。
　　红茶从茶壶缓缓流出，栖川唯架着没有一丝赘肉的腿，一言不发。雾气自马克杯冉冉升起，将她的侧脸衬托得洁净如白玉。
　　多崎司问道：“商量体育祭的事？”
　　“体育祭的事也要商量，”千叶美穗放下茶壶，修长的指尖拨了拨乌亮的黑长直头发，笑盈盈地说道：“有了学园祭成功的案例在前，我变得有点贪心了哦。”
　　“贪心是指？”
　　“我想把把体育祭的气氛炒到和学园祭一样热烈。”说到这儿，千叶美穗双手合十，上半身探过桌面凑到多崎司面前，微笑着的同时俏皮地眨了下眼睛：“可以拜托多崎君帮忙吗？这可是人家任期内最后的一次大型活动哦，万一搞砸了会很遗憾的呢。”
　　一股淡淡的橘子香水味钻进鼻腔，刺激得有些痒。
　　多崎司吸了吸鼻子：“既然是千叶学姐开口，那么……”
　　“咳咳！”
　　栖川唯喉咙不舒服似的咳嗽两声，白皙的指尖端起一杯红茶，贴在唇边定定看着渣男。
　　在大哥冰冷蓝眸的注视下，多崎司及时改口。
　　“千叶学姐放心，来这之前栖川同学就已经和我说过这件事了，既然是栖川同学开口，我一定会倾尽全力去办好体育祭筹备工作的！”
　　“啪啪~”
　　听到这句话的千叶美穗拍了几下手掌，然后对着栖川唯露出可爱的微笑：“居然是为了栖川同学才肯浪费自己的精力吗，真让我这个单身会长羡慕。”
　　“啰嗦，谁要他为了我……”栖川唯将脸转开，视线看向窗外，声音也变得越来越小。在夕阳的照耀下，那洁净如白瓷般的侧脸，泛起一股红茶般的绯红色泽。
　　“大哥，”多崎司凑过去，悄声问道：“要不你出去，我和千叶学姐单独聊聊？”
　　栖川唯回过头，澄蓝的眸子里迅速充盈着怒气：“你在说什么？”
　　“我说，你出去吧。”多崎司拿起一块可丽饼，放到嘴里咔嚓一声，“千叶学姐气质蛮好的，和她聊天比较愉快，反正你在这也没用，不如……唉哟~”
　　栖川唯重重踩了他脚面一下，看向千叶美穗：“千叶学姐，接着说。”
　　千叶美穗瞄了眼疼得脸部都扭曲了的多崎少年，满脸笑意：“看到二位的关系依然是那么好，我就放心了。这次体育祭的关键点呢，依然是在你们二位身上，宣传的重点也是放到A班和F班的竞争上。”
　　多崎司吸着凉气：“又来炒作我和栖川同学，实属是被你们找到流量密码了。”
　　“你当我乐意的吗？”千叶美穗忽然又一次探过身来，缩短距离和多崎司的距离，“多崎君，要不这次炒作我和你怎样？天才少年和学生会的黑长直会长，我觉得也蛮有噱头的哟。”
　　“呃……”
　　“乐意不？”
　　“……太夸张了点。”
　　“会长大人觉得这一点都不夸张，而且非常有趣哟。”
　　明明两人的脸贴得很近，会长大人却似乎毫不在意，继续注视着多崎司，露出一脸天真无邪的笑容。
　　【人渣，过来我这~！栖川唯股指数下挫十点，当前股价183】
　　“抱歉，这样不妥。”多崎司迅速拒绝，然后屁股往旁边挪了挪，视线之内，出现某个气鼓鼓的金发少女。
　　腮帮子就像河豚那样鼓了起来。
　　这可爱的模样，和气鼓鼓的部长大人不相上下。
　　还有那晶莹的小嘴唇，看着看着，就令多崎司脑海中浮现出了“这家伙的嘴唇真好看”的如此无关紧要的联想。
　　千叶美穗笑眯眯地看着二人：“栖川同学，不如我们换个位置可好？”
　　“千叶学姐，”栖川唯冷冷地瞪着不知死活的学生会会长，用命令似的语调吩咐道：“时间不早了，麻烦你现在就说回正事。”
　　冷彻心扉的嗓音，冰冷到甚至能够让人实际感受逐渐迈向冬季的气温变化。
　　“哦，哈哈。”千叶美穗像是刚回过神来那般，手握成拳重重锤了下掌心，“那么，请二位齐心协力，为我们带来一场精彩的体育祭吧！”
　　多崎司一口红茶一口可丽饼，安静地看着她表演。
　　不愧是精英高中的学生会会长，面对栖川唯这样的顶级大小姐，依然可以面不改色地交流，一点都没有卑屈的样子，甚至还可以当着她的面开她和自己的玩笑，这份从容的态度可不是一般人能有的。
　　“体育祭筹办的工作我就不啰嗦啦，交给你们就好。下面，我要说的是第二件事，希望二位可以认真思考过后，再给我答复。”
　　千叶美穗别有深意地眯起眼，接着往下说：“体育祭过后，学生会将迎来换届选举。你们也知道的，三年级在明年春天就要毕业了，所以我得在离开这里之前，把以后的事安排妥当。”
　　多崎司不解地问：“可依照惯例，不都是由二年级学生接认的吗？”
　　日本上下级关系森严，这种风气不仅仅是在职场上，在学校里同样如此。
　　虽说学生会选举没有明确规定一年级学生不能参加，但大一个年级，就代表着二年级的学生是更权威前辈，就算有后辈前去参选，也会被整个二年级学生联合起来排挤，最终不但是无功而返，反而会因为鲁莽地挑战秩序遭到前辈们的集体针对。
　　千叶美穗摇头叹气：“二年级生，除了那家伙外没有一个是有用的。”
　　“那个家伙是谁？”多崎司问。
　　“藤原临也，一个和你差不多的天才学生，但那家伙比多崎同学懒太多了。性格也非常欠揍，远不如多崎同学好相处。”
　　“哦，有机会去认识一下。”
　　一直默默听着的栖川唯架着腿，手指敲了下桌面：“麻烦你们两位不要再跑题。”
　　大概是失去了耐心，大哥的语气稍有些不满。
　　“呀，抱歉~”千叶美穗可爱地一笑，那双柔和，充满干劲的眼眸直盯着对面的两个人看：“总之呢，这次学生会的换届选举，我希望二位一同参加。借着学园祭和体育祭成功筹办的印象分，我相信二位的人气足以碾压其余的竞争对手。”
　　多崎司干脆利索道：“拒绝！”
　　“哇，好绝情，呜呜呜~”千叶美穗半开玩笑地假哭几声，用柔柔弱弱的像是受伤小动物那样的眼神看着他：“多崎同学不再考虑一下吗，加入学生会有很多好处的哦，比如说可以考大学时加分，比如说可以在许多重大的场合露脸积累人脉，比如说可以利用职权关系来强迫可爱的学妹服从你的任何安排……”
　　喂喂喂！
　　最后一个是什么鬼？
　　你就拿这种好处来考验我对吧，我是那种经受不起考验的人吗？
　　不过……
　　千叶学姐说的也有道理。
　　私立北川学园尊崇“学生自治”的原则，在很多重大校园活动以及学校的日常规则制度上，都是由学生会来统筹和指定，学校原则上尽量不干涉学生会运营的自主性。
　　仅仅是在重大的议题上，会派出指导老师协助学生会的运作。
　　民主选举、少数服从多数、以校规和学生会规程为准则。有学生总会、执行部会、监查委员会、各种专门委员会负责与学生有关的活动的协调和实施，像是个迷你型的“政府”一样。
　　以此为背景之下，北川学园学生会基本是校内除董事会外最大的一股势力。
　　具体有多大？
　　举个栗子。
　　北川学园历史上发生过这么一件事，为了保护要被拆除的旧礼堂，学生会以“保护北川历史”为由，率领校内学生占据旧礼堂，与校方对峙长达半个月时间，最终逼迫校方放弃原本计划，另外选址新建礼堂。
　　只不过，这些对多崎司来说毫无吸引力。他看着千叶美穗，淡淡地开口：“我就不参选了。在我心目中，最完美的会长人选是栖川同学，如果她成功当选的话，我会考虑进入学生会，当个副会长什么的玩玩。”
　　“真遗憾呐~”千叶美穗重重地垂下头，表情看起来似乎很惋惜，她没有继续强求，只是眼神一闪转而看向栖川唯：“那么，栖川同学意下如何？”
　　“我会参选。”栖川唯肯定地答道。
　　“哇，太棒了。”千叶美穗鼓鼓掌，表情像是松了一口气：“都到了这个节骨眼还没确定继任人选，这问题实在很大，感谢栖川同学的帮忙。还有，多崎同学在副会长的位置上，也要好好努力哟，不要败坏了我打下来的这片江山。”
　　迎着她的视线，多崎司问：“不是民主选举的吗？”
　　“是的。”
　　“那学姐的表情，怎么就跟确定栖川同学一定会当选一样。”
　　栖川唯转头，看白痴那样看了他一眼：“安静一点。”
　　“……小唯，这其中有内幕？”
　　“哈哈，原来多崎同学也不是什么都懂的嘛。”千叶美穗像是发现了有趣的事那样，笑得前俯后仰，“毕竟是学生会长那么重要的职位，谁都能当的话我们会有点困扰哦。只有规矩，正经的人，能够安心交给对方办事的人才会被我们接纳。另外……出生环境是也非常重要的参考因素哦。”
　　“原来如此……”多崎司猛地一拍大腿，站起来俯视二人：“这不就是内定嘛，你们居然在‘民主选举’这么神圣的事情上作弊，太令人失望了！”
　　栖川唯一脸无奈地开口：“拜托，你成熟点好不。”
　　“哈哈，充满批判性的少年，当真可爱。”千叶美穗乐呵呵地看着多崎司，歪了歪头：“要不，你来参选如何，打破资本主义的虚假民主，带给我们北川真正的自由吧。”
　　“拒绝！”
　　多崎司瞬间坐下，肩膀轻轻挨着大哥：“我誓死追随大哥的步伐，就算要吊路灯也要吊在同一根路灯柱子上！”
　　“丢脸……”栖川唯将手轻轻放在太阳穴上，很头疼地叹了口气。